卫瑾呆住了。
雾气重新在水面升起。
但是——
雾气之下,有波光摇动,那是……泪光吗?
何至于?
二人都不说话了。
何苍天打破沉默,“握瑜娘子说公主‘放不开’,我想,对于尊兄这桩公案,放不开者,不止于公主一人罢?”
很煞风景,但没法子,我得把话头绕回来啊,我的目标,毕竟是您老爹啊。
卫瑾臻首微垂,“家君那里,我也是劝过他的,可是——”微微摇头。
何苍天决定要小小刺一下卫瑾,“恕在下瞽言,公主也好,尊君也好,对于他二位,握瑜娘子或应设其身、处其地——”
卫瑾抬头,“君何意?”
“在下的意思是——公主夺夫破家,无数漫漫长夜,只能一人以泪洗面;尊君呢,既失爱子,又失势位,闲废在府——”
打住,因为看到卫瑾的面色已经变过了——本就洁白如玉,目下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糟糕,我是不是“刺”过头了点儿?
卫瑾连嘴唇都变白了,“你的意思……你竟然……那可是我的亲兄长!”
嘴唇在颤抖,“还有,你晓得我又是怎样过来的吗?我的郎君……同我兄长一起……酒、色!……你晓得他是得什么病去的吗?夹色伤寒!……”
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何苍天不言声站起,向旁边迈开一步,重新跪下,双掌抚地,深深俯身,以额触手背,“苍天荒唐!请罪!请罪!”
卫瑾妙目微阖,眼泪如断线珍珠,整个人都在微微抽搐。
再一次,“苍天荒唐!请罪!请罪!”
终于,卫瑾的抽泣声歇止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
“请起——这个礼,我当不起。”
顿一顿,“不过呢,我也不给你还礼了——谁叫你气我呢!”
哈!
天光嗮!
何苍天转头四顾,终于叫他寻到了——角落里有一木架,架上半盆清水,一条面巾,赶紧起身,过去将面巾浸在铜盆中,端了过来,拧成五分干湿,双手递了过去。
卫瑾接过,拭了面,贝齿轻咬樱唇,“也算荒唐!这些话,我对公主都没说过!你呢,还是皇后的亲信!”
何苍天接回面巾,再浸湿、再拧成五分干湿、再递过去。
“够了!我有那许多眼泪吗?”
何苍天笑一笑,“我是皇后的亲信不假,不过,不管握瑜娘子信还是不信,那句话,我都要再说一遍:吾之‘上’,社稷也!”
卫瑾盯着他,眸曈中的雾气好像被眼泪清洗掉了似的,慢慢变得明亮。
半响,轻轻一笑,“姑且信了你罢!”
这一笑,带露春花初绽不足拟,真是美的惊心动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