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边的小路上,十几个建虏骑着战马,满脸的凶相,在来回巡视着,监督着。
“一家能分上十来斤麦子吧”孙华稍微直了下腰,用袖子抹了把汗,瘦削的脸上带着些许期待,似乎是自言自语,也似乎是在寻求安慰。
魏老头儿的头发胡子都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因为精瘦而显得更深更密,哼了一声,说道“还十来斤,别作梦了,能赏你两斤麦麸就烧高香了。”
没人接话,却能听到几声沉重且无奈的叹气声。
一年多了,饿死了多少人粮食是啥滋味,也早已忘记了。
就是眼前的麦子,也要全部收进建虏的庄园里,偷拿的话,轻则打个半死,重的连命都要丢掉。
杨小河撇了撇嘴,对这些人有些瞧不起。麦子收了要到打谷场上晾干,要脱粒,建虏看得再严,还弄不出个十斤八斤的
想到饿死得爷爷奶奶,还有现在躺在屋里,只剩下一口气的娘亲,他暗自咬了咬牙,今晚就去偷麦子,给娘煮上碗麦粥。
王八蛋的建奴,还有那些抬了旗的汉奸,每次收工还要搜身,麦田、打谷场也有人看着。杨小河的眼珠不停地转着,想着怎么才能偷到麦子。
突然,建虏发出了惊怒的喊叫,百姓们闻声抬头,发现东面升起了狼烟,笔直地蹿上高空。
东面是通往鸭绿江的山林,建虏设了十数个哨寨,一二百人驻防,既能敌袭的预警,又拦截逃人。
很多辽人拼命逃跑,都被哨寨的建虏发现,毫无例外地被砍头示众。
可若是拦截逃人,绝不会升起狼烟报警。而除了敌袭,显然又不会有别的可能。
“打过来啦,是东江军吧”有人猜疑着,却并不十分害怕。
要真是东江军,那可太好啦众人没说出口,停下手中的镰刀,面面相觑,似乎都是一样的心思。
“回屯子,都回去。”田边的建虏大声呼喝着。
几个抬了旗的汉奸狐假虎威,凶恶地驱赶着麦田里的百姓,鞭子在啪啪地抽响,嘴里催促着“快,快,别特么地磨蹭。”
百姓们赶忙向附近的屯子里跑去,杨小河却落在后头,趁人不备,割下几大把麦穗,塞进了怀里。
建虏和汉奸匆忙地将百姓赶进屯子,便快马回了庄园。按照他们的兵力,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并不敢马上前去迎战。
狼烟已经升起,便将会不停地传递,三十多里外的军营里,可是有一千人马,会很快赶来增援。
在当时,象通化、白山等地,连个地名都没有,只是属于建州卫,曾是满族的聚居地,开发程度相当地差。
建虏叛明后,短短数年便占据了大半个辽东,满人也大量迁徙至繁华之地,象辽沉地区,现在是人口数量最多,密度最大的地方。
饥荒一起,东江军又活动频繁,大量的逃人出现,使得建虏把很多的剃头辽人强行驱赶至建州卫腹地,进行耕种。
穷乡僻壤,建虏高层都不是很关注,驻守的人马自然不会很多。一旦赖以为屏障的山川密林被突破,防守的虚弱便完全暴露出来。
剃头辽人被驱赶入屯子,各自跑回家中,恐惧之中却又带着几分期待。如果是东江军打过来了,他们岂不是有了活路
杨小河也赶回家里,那是一间趴趴的小草房,地上垒的石头,架着半个破瓮,那就是锅灶。
“小河,你,你回来啦”一个瘦弱不堪的女人在草堆上勉力坐起,有气无力地看着儿子,“锅里还有点野菜。”
“娘,我回来了。”杨小河凑到锅灶前,拔开浮灰,吹亮了火炭,又塞进去两把树枝杂草,看着火焰升腾而起,赶忙从怀里掏出麦穗,放在火上烧。
烧烤青麦,是最简单快速的吃法,也是当时的农村孩子们擅长的,那是他们极为有限的零食。
杨小河不停地翻动着,麦穗发出吱吱的声音,尖锐的麦芒被烧掉了,整个麦穗都被火炮住,变得焦黑。
一般麦香味飘飞,麦穗也变得焦中带黄,在杨氏瞪大的惊恐的目光中,杨小河喜色满脸地把烧的发黑的麦穗从火中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