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到神知,天随人愿。才在电脑上敲下了这几个字,忽然一道金光闪过,晃得我立即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就见那个已经换上了鞋的雪冰,依旧蹲坐在水泥地面上,与脚底板下的那些个轱辘继续较着劲,我也还端坐在石凳上,脚边放着从窗口处领来的那副溜冰鞋。我惊讶极了。这意外的情况和眼前的场景如同《月光宝盒》里的剧情一般,一念间,我竟然穿越到了稍早些的时段里。无论如何,我总算是又回来了!
故事还没结束,我想到。
与记忆中的那次完全不同,溜冰场上,小混混没有出现,自然也没有捣乱的事情发生,我白白担忧了一个下午。在之后的时间里,我教会了雪冰如何稳稳地向前滑行,还教会了依依如何向后倒溜的技术。
活动结束,从溜冰场里出来的时候,我有意独自落在后面,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开心散去,心里还在为此前发生的变故郁郁难平。我磨磨蹭蹭往外走,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已来到了一处从未到过的小园子里。庭院内树木浓密、枝繁叶茂,有一个古香古色的八角亭子坐落在假山之上,周边怪石嶙峋、水草丰茂,小鸟在林间悦耳啁啾,骤然间使我感觉恍若远离尘世之外。
我顺着假山上长满了青苔的石阶,爬到八角亭子里,面向一潭池水坐定,望着水中成群游动的鱼儿呆呆出神。脑中不知为何又想到了那个无心,想到了人生七苦,想到了爱别离与求不得。唉,为什么人世间那些与人美好的东西总是要悄然逝去,为什么红尘中许多令人珍爱的事物却常常可望而不可及呢?无心啊,无心,你哪里是真的无心啊,看似无牵无挂,实则多情自扰,可叹你千年的修行,却也同样摆脱不了凡尘羁绊,更何况我区区一个小白杨呢。
一阵轻风柔柔吹过,裹挟着庭院里青苔和水草的气息,小鸟似乎叫得更欢了。风啊,你是要带给我一些启示吗?小鸟啊,你是想为我唱一首好听的歌曲吧。
正闭目享受着自然的恩赐,忽然听到扑通一声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跳入了水中。我睁眼凝神去望,却未发现任何动静,刚要合上眼睛,又是一声响,随即看到水面上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我飞快扭头回望发现了石阶上亭亭玉立的依依,手中正欲投出另一颗石子。
“依依,你怎么过来了?”我奇怪地问道。
“呵,来半天了,都没发现。”
“哦?”
“跟着你过来的。”没等我追问,依依继续解释道,“感觉怪怪的,看你落在后面,不放心,我就和明菲分开了,差点还跟丢了。”
“噢。”我无言以对,不知道该不该把那段奇异的经历说与依依。
“怎么了你,无精打采的?”依依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人生的意义?”我突然问道。
“太突然了。”
“我在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是单纯地为了活着吗?”
“怎么忽然想到这上面去了。”依依奇怪。
“我想不外乎是能够令自己得到满足,或者是得到别人的认可吧,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没有白白活上一回。”
“不应该是奉献社会吗?”
“呵呵,也对。奉献社会一样可以得到别人的尊重,得到人们的认可。非要上升到理论高度来表述的话,应该就是实现人生的价值吧。我在想,即使最孤单寂寞、离群索居的人,也会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别人的理解和尊重吧。”自问自答似地说了这些,我意识到我们活在人世间的意义,其实终将是要留下些什么给我们所爱的人、所关心的人,和那些爱我们的人、关注我们的人们吧。我好像刹那间便大彻大悟了,突然间明白了一直困扰着我的这个哲学问题。
“你今天真奇怪。”依依盯着我的眼睛看,希望找到一些答案。
“依依,今天真的感谢你。要不是你过来了,有一个问题我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呐。”我笑了,发自内心的感激。
接下来,又和依依聊了许久,说了许多工作后做背包客的经历。讲了去四姑娘山峡谷历险,讲了雪域天堂布达拉宫的雄奇,讲了旅行中遇到的种种奇遇,以及来自于不同地方朋友们的真诚与豪迈,直聊到天边出现了明月和星光。
接下来的两个晚上,我极力回忆电脑里敲下来的那段文字,认认真真地在记事本上把穿越以来前前后后发生过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记录下来。记下了刚刚穿越过来的忐忑心情,记下了与兄弟们重逢时的紧张和喜悦,记下了校园生活的所有场景,记下了与依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要随时随地做好再次离去,永远不再回来的准备,把这些文字都留给依依。谁又知道在未来那个世界里,我们是否还会相遇呢?不告而别吗?绝不能再发生这样的遗憾了。
当我把这些文字梳理好之后,写了一封信留给依依。在信中对离开之后的事做了些交待,留下了临别赠言。静下来想了想,觉得理应将一些事情告诉石磊,才不辜负他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于是给他也写了一封,在给依依的信中附言请其代转。然后,将记事本和信件一并放进了小津桥那个柚木书架的抽屉里。做好了这些事情,我才轻轻地舒了口气,心中想到,但愿还是不要让我这么早就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