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城平息了些火,淡道:“嗯,‘今文儒之盛,其屈指可数者,无三四人。’②”
顾苏城是极少会褒奖谁的,但满朝文武皆知,顾校尉是向来对翰林院颇有好感,倒不是他武夫羡书生,当年他还未带兵从将时,他的文章与翰林学士相比也是“天下慕向之,如凤毛麟角”。③
但不过,他最后从武。
按照他的说辞,他看重翰林是因为翰林学士一文章,可救世救民。
如此褒奖,温墨言都忍不住驻足观望一番,他前后依次扫了一眼,最后在那身着青衫额带红绫的点翰林身上定住了眼。
“听闻本甲子的孟才,‘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④,可当一字千金。文章写的如何暂且不知,不过本王瞧他这模样,倒是比前几位孟才有前途。”
孟才并非是人名,而是对孟邻的翘首书生的称呼,孟邻是“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的孟邻。八万书生之中,只能出一个孟才。
顾苏城听此,将目光从那队列上转到向了温墨言,打量一番后又道:“墨言兄说我不要脸,你这脸又要得起?”
温墨言嘿嘿作笑,手肘怼了怼顾苏城,说:“你瞧啊,那额带红绫的必定是孟才,你再细些瞧,他眉若柳叶,眼含秋水,光是这两样都够他出类拔萃了吧,再瞧他那身形,啧……细瘦些微仿佛一推就倒。”
顾苏城未急着做评价,而是听着温墨言那几句话,脑中又开始想起了谢轻舟……哦不,现在是长公子温辞,他不由想起了那段时日,皓欺盛雪般的肌肤被他一览无余,一点一道的血痕就明晃晃的挂在温辞身上,他也曾入迷的欣赏过这种亲手创造的美。
只不过这种欣赏并非温墨言那么正常,而是扭曲的。
想至其此,顾苏城又习惯性的摩挲了几下右手掌心,他微蹙眉,心中萦绕心事。
忽像是对方察觉到一般,那位孟才抬眸一望,正巧看向了这方,接着温墨言就稍有澎湃道:“你瞧瞧,这眉眼含娇脸衬朝霞的,可别被太子殿下瞧见。”
顾苏城只觉这话奇怪,于是就问:“关太子何事?”
“喔喔……顾兄不知,这事,咱得小声点说。”温墨言凑到顾苏城耳边悄声说了句话。
顾苏城听后,先是略有疑惑,后抬眸一瞬间眼中含有打趣意味,“他有,断袖之癖?”
***
巳时,东宫,主殿里的檀香缥缈,悠长又静谧。
一个布衣书生跪在主殿内,勾着腰驼着背,低头眼神发慌的盯着地上的宣纸,执笔的手不停地颤抖,却见纸上毫无墨迹。
而主座上面容佼佼的太子温冕,半撑着额看向那布衣书生,眼中如冰霜一般冷峭。
他已然没了耐心,深舒了口气,散慢又冷漠的说:“背着本王⑤出口成章,当着本王的面却半字不写?”
太子的声音如同水底巨压,那布衣书生直接被吓得汗流浃背,颤巍巍的说:“求……求殿下……当过小的……小的以后不写了……不写了……真的不写了……求殿下放过小的……”
温冕对面前这一幕似是已经看腻了,他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依旧冷漠地说:“不写?那些关乎本王的断袖绯言,皆出尔等之手。”
太子的话中平稳,甚至听不出任何感情,可就这样的声音,却能压的人喘不过气,布衣书生连磕头带求饶,“求殿下放过……求殿下放过小的……小的真的不写了……”
这书生犯了忌讳,满朝文武多少听说过太子断袖之癖一事,而其原因则是坊间忽然多出的一些书生,写了一些真假难辨的关于太子断袖的晦涩诗令,其内容简直羞耻不堪。呈帝曾预下令诛杀造谣者,但由于太子行事的确犹如真有此事,若是真因此事随意杀人,便扰了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