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苦涩地气息在病房中蔓延,生生压垮了一向坚不可摧的顾枭。
他道完歉以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了,挺拔的脊梁因为巨大的痛苦微微蜷缩弯曲,苍白的脸上是从没有人见过的压抑痛色。
眼泪一滴滴落下,空旷的病房安静无声,只有顾枭偶尔流露出的、压抑到极致的些许哽咽。
医生偏过头,不忍心再看他,很久才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劝勉:“其实也不一定那么糟糕,喻小姐的病情来势汹汹,但是没有定性,说不定某一天,忽而就消失了。”
“喻小姐和少帅您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相互扶持走了这么久也不容易,可喻小姐今天进来检查的时候情绪倒是不如您汹涌。”
“这关于心脏的病吧,最讲究一个心态,心态好了,病恶化的就慢,忽然好了也不是没可能。”
医生隐秘地暗示着,顾枭自然不会给喻倾传达负面情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会努力调整情绪的,医生,有没有其他办法……”
顾枭张了张口看向医生,有些费力地描述着:“我听说国外医疗发达一些,有些手术它可以把器官坏掉的部分拿掉,或者……”
顾枭笨拙又漏洞百出的话语让医生叹了口气,更真切地意识到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少帅此刻也只是一个迫切希望救助未婚妻的普通人。
但他还是面对着顾枭红而期待的目光轻轻摇头:“首先喻小姐的身体不适合手术,其次喻小姐的病情非常复杂,目前的医疗技术,不可能有人做的了这台手术。”
顾枭好像浑身都丧失了力气,很久他才喃喃开口:“是不是因为我。”
医生侧目:“您说什么?”
“是不是因为我太没用了,四年都没能掌握好军权,她被迫帮我奔波劳累,才生生熬坏了身子,生了这样的病。”
医生瞠目结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的开口:“不会的。”
顾枭却好像已经自己接受了这个理由,没了半分在喻倾面前的体面冷漠,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就像方才在病房门口。
喻倾以为他还在生气她瞒着他,其实他是在气自己。
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丢下江城那么大一个烂摊子给她一个人,若不是这里自己恰好在战场受伤了,她挂念不住主动来找自己,自己恐怕现在都没能发现她生病了。
沿海战役漫长又充满波折变故,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万一、万一……
顾枭越想,心中越是一阵撕裂的疼。
医生害怕他一个人钻进牛角尖,开口安慰:“如果调养好身体、心态好一些的话,可能也没有那么严重,若是后期病情控制下来了,再活几十年也不是没可能,我记得德国以前就有个病例……”
顾枭尊重医者的,哪怕此刻心情沉重,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来听他说些什么。
医生讲了几个病例,又说了一些饮食生活等方面的注意事项,顾枭听得很认真。
边流泪边认真听医嘱的样子像极了后世的小学生。
小鲸鱼四处游荡,看到顾枭这副样子后叹了口气,在某种程度上,它也是看着顾枭长大的,看着当初那个狠戾阴沉、上街偷药被人围着打的小孩,一点点长成现在这样权势加身却仍然情深义重的模样,心中没有感慨触动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们终究立场不同,最后也只能遗憾一场。
总归它和阿倾为了这男主也算尽心尽力了,乱世里一个ji女的孩子,能成长为这样晓畅军事兵法的少帅,也实在是难得可贵,不枉它和阿倾来这个世界十几年了。
小鲸鱼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最后甩甩尾巴,跑去病房里找喻倾了。
顾枭回到喻倾的病房的时候,她正侧脸看窗外的梅花,黑色玫瑰旗袍在她身上优雅又神秘,眉目内敛幽远的样子看不出她的身体已经差到了那种地步。
外头正是风雪天,沾染上梅花,透露出一种冰洁的美。
顾枭走过去关上窗,将披风披到了她身上:“小心着凉。”
喻倾不回头也知道此时顾枭的脸色不会太好,她心中叹了口气,轻轻握住了顾枭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刘副官听见你要来了,才刚走呢,我也只打开窗看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