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本来有话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武勋了,也不再言语,默不作声。
于谦忽然觉得,站在了武勋这一列后,无比轻松。
这朝堂上的议论,他都可以站在干岸上看着,颇为有趣。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历年吏部、都察院虽有填注考语,但不过虚文。龙钟庸劣,既得姑容,即才具优长,亦无由自见。于培养人才,澄叙官方之道,盖两失之。”
大明每三年一次大计,都是怎么计呢?
就是碳敬、冰敬的孝敬,这个时候都察院的填注考语,多数都是虚假的,把那些庸人劣人都比作是人中龙凤,这对国家培养人才,澄清官场的初衷是完全背道相驰的。
比如那福建布政使宋彰,一十六年的时间里,得了三次一等甲上、两次二等乙中的考语。
结果宋彰干了什么?
把百姓逼得走上了绝路,把福建搞得一团乱麻。
朱祁钰继续说道:“同榜、同乡、同师,朋党横结,上下沆瀣一气,官官相护,姑息、因循、怠玩、玩愒、偷玩、贿政,谄媚阿谀之风盛行,屡次大计,如同儿戏。”
朱祁钰点出了第二个大计困难的地方。
那就是大明的朋党之风,虽然未曾酿成党祸,但是因为同榜、同乡、同师出身,导致地方官员官官相护,最终导致了姑息养奸、有法不遵,有例不循、怠政懒政、崇尚空谈、善推诿等等,这些官场的陋习,成为常态。
朱祁钰说到第二点的时候,吏部尚书王直满是羞愧俯首说道:“臣羞愧。”
王直正统八年升为吏部尚书,至今已经有七年有余,大计两次,未能把事情做好。
但是王直之说自己惶恐,未说自己有罪。
正统年间就那个氛围,连皇帝身边的太监都以索贿闻名天下,就是王直有力气,他能用得上吗?
就比如京察,就是他请旨的,他知道怎么做,但是正统年间,他能怎么做?
除了随波逐流,即便是有想法,也只能叹一声世态炎凉。
难道仅凭他一人就可以澄清寰宇,就可以把这浑浊的世道,变得天朗水清吗?
他王直何德何能?
区区之力,怎复清天?
朱门迷醉权贵喜,囹圄沧桑生民怨。
朱祁钰很不喜欢朝臣们说自己无能,显然王直不是没有能力,而是世道不让他那么做。
朱祁钰挥了挥手,示意王直站直便是,他继续说道:“人浮于事,官场糜烂之风,甚至及于讲学之书院,此风若是再不止,窃权罔利、流毒善类、燎原之形,不殊董卓,卒以亡国。”
这玩意儿的风气不止住,朱祁钰会被人评价为明实亡于景泰了。
岂不是遂了那些读书人的愿,真的成了亡国之君了吗?
朱祁深吸了口气说道:“朕今日以立限考事、以事责人为则,定天下考成大计,月有考,岁有稽,三岁考满,名曰考成法。”
朱祁钰将手中的一本敕谕递给了兴安,让兴安诵读。
群臣莫不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