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农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一种叫青稻钱的高利贷,就是专门在黄青不接的时候,放贷。
按一石米粱三分到六分银不等放贷,但是百姓借了青稻钱,还要给主翁礼钱作为担保,借一石米粮,至多得三分银罢了。
一石米粮至少三钱银以上了。
是所谓收成甫城,贫佣已无寸储矣。
这些百姓反映的问题很多很多,朱祁钰在屏风之后,愣愣的听着这些人间苦难。
他自认为已经是很关心民间疾苦的君王,但是这些事,他如临九霄,窥不到全貌。
随着朝政的顺利推行,他的确是有些骄傲,但是这种骄傲随着百姓感时触事,声泪俱下的描述,逐渐瓦解,路还很长很长,自己只是开了个头。
百姓们离开了泰安宫,在过年之前,会被送家里去,每人只给米两石、肉五斤、油四升,以资过年之用。
朱祁钰从屏风之后,走了出来,坐在长案之前,一言不发。
于谦赶忙俯首说道:“陛下,诸如此类,都是旧事了,农庄法推行以来,官吏买办经纪供应之物,悉数取缔了。”
“还有这青稻钱类似的借贷,皆不法之徒所为,多数都被收监,或徙或流,已经大有改观了。”
于谦对这些事儿颇为熟悉,他整日里巡抚,不就是巡抚这些吗?
每到一地,虽然略有不同,但是却相差不多,大同小异,都是此类的问题。
恢复基层组织建设,是重中之重,掌令官、里长、甲首管理方式,让这些问题,都得到了大范围的解决。
于谦巡抚河南的时候,开封府衙有个前宋时候,包青天的包公庙,百姓们每到秋收的时候,都到包青天庙里上香,然后转头去开封府衙进行诉讼。
城里人到乡野行骗,而且有名有姓,被骗了钱到百姓,到城里敲鼓鸣冤,就会有诉棍蜂拥而至。
官司尚未开始,诉棍、官府、有司、文吏等等,一片欣欣向荣,都把这群百姓当做送上门的肥猪,准备时刻开宰了。
百姓见到知府、知县,那少数得百两银子。
至于办事?最少都得五百余两。
京畿、山外九州、福建,这种情况已经好了许多许多。
于谦是怕朱祁钰动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劝仁恕几乎是于谦的下意识反应。
朱祁钰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只有一京畿、一省,山外两府,其余之地呢?”
于谦大惊失色,俯首说道:“陛下,此事万万急不得啊,臣诚知陛下忧思民生,更知陛下不忘四民,但是农庄法刚刚在京畿推行过半,其中问题极多,贸然推而广之,恐贻害无穷。”
“陛下春秋鼎盛,急于一时,若急行推广,臣惶恐天下有变。”
京畿、山外九州、福建,皆因兵祸四起,缙绅不顾安方牧民之责,急窜之。
这才有了农庄法的基础,若是农庄法不成熟而直接推动,怕是要出大事。
朱祁钰摇了摇头说道:“朕的确是有些心急了,下次朕就换身衣服,佯装以小吏,百姓们也换个地方,在泰安宫里,他们还是放不开手脚。”
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问题多。
朱祁钰还年轻,自己又住在泰安宫里,固若金汤,水泼不进,连皇后、贵妃有了身孕,群臣都不知。
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二十年,总有一天,要把这些困扰百姓的事儿统统解决掉。
按照劳动是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这一尺度,去思考问题,解决好了百姓的事儿,大明百姓们就会获得喘息之机,大明就可以不断的强横下去。
朱祁钰与王文、于谦聊了很久,关于朝政,关于年终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