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试图解释此事,对着陈循说道:“坊间多用盐引做钱,土木堡兵败,盐引挤兑,私盐场关停,官盐场内,引多盐少,盐价飞涨,引价暴跌,因为人们不知道是否能够换出盐来。”
“京师胜,则不再挤兑,盐引继续如同往常那般,充作大量交易的货币,不再挤兑,则在官盐场内引和盐平衡,引价恢复。”
“陈学士,你能听懂朕在说什么吗?”
陈循呆滞的摇了摇头,愣愣的说道:“盐引一引等于大同府一石的米,等于江淮两百斤的盐,盐价贵,盐引也当贵才是。”
其实不光是陈循,在场的都察院御史、六部尚书、侍郎,六科给事中,也有不少人在挠头。
于谦能够理解,石璞、金濂、王直也都可以理解。
把盐引理解成为民国时期的金圆券就很容易理解了,战败了,开始通货膨胀,金圆券立刻贬值,就是正统十四年九月盐引暴跌的样子。
朱祁钰取了一张白纸,画了三个圈,拿起来说道:“诸位明公请看,此乃盐引,盐引分为两部分的价值,一部分是使用价值,一部分是交换价值。”
“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加起来,才是盐引的价值,也就是货币的价值。”
“使用价值是可以承兑的盐粮,交换价值则是在贸易之中充当交换媒介的作用。”
“国朝战败,人心汹汹,则交换价值大跌,远超使用价值的增长,所以才会暴跌。”
“国朝战胜,人心稳定,生产恢复,使用价值虽然略有跌幅,但是交换价值却恢复了,所以引价恢复。”
陈循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臣明白了。”
他看着那张图立刻才明白,原来如此!
盐引不仅仅代表的是盐,它更是大明发行的类似于大明宝钞一样的钱。
国朝战败了,那盐引薄纸一张,自然是无用,国朝胜了,那盐引还是盐引,大家一切照旧。
朱祁钰这才松了口气,他讲的内容,并不复杂,其实就是最简单、最基础的货币的作用。
陈循搞政治,尤其是帝王行事、文书这方面,很有成就,但是在经济领域,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于谦反而看着皇帝,眼神闪烁。
按理来说,陛下做郕王的时候,是不会学这些东西才对,陛下又是怎么如此透彻的、清晰的理解盐引,在坊间流通的作用的呢?在去年九月份的这次动荡中,这货币是何等价值呢?
这时候,于谦更加确信,陛下背后有高人!九十九尺那么高!
至于陛下是否是真武大帝转世,于谦是不信的,他更相信是陛下身后的高人,类似于姚广孝于太宗文皇帝那般。
但是于谦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高人是谁。
金濂认真的记下了笔记,陛下这部分关于交换价值和使用价值,也是足以让他茅塞顿开。
金濂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银子最适合做大明的货币,为何银子可以作为货币呢?
因为银子没什么使用价值,但是有着极高的交易价值。
金子也是也可以,但是金子实在是太少了,还是银子靠谱一些。
朱祁钰坐在凳子上看着金濂的反应,觉得有必要写一本大明版的《国富论》了。
大明的财经事务,简直是一塌糊涂!
财富即权力。
没有有个健康稳定的财政体系,大明怎么能长驱万里,扬鞭域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