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痰疾犯起来的时候,那是何等的痛苦?脸色涨红后立刻变得惨白,终日咳喘不停,半夜无法安寝。
这让人何等的揪心?
每每到了冬日,就是董氏最害怕的时候,她生怕自己家里这根顶梁柱,轰然倒塌。
有的时候,于谦还会突然半夜惊醒,然后咳嗽半宿睡不安稳,一直到黎明时分,又开始犯迷糊,可是公务缠身,更是熬人。
今年冬天,虽然丈夫格外的忙碌,但是,却是未曾向往日那般咳嗽了。
这般红光满面,中气十足的模样,她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
她的丈夫无法入睡的原因,一来是病症,二来则是忧心国事。
巡抚地方,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满目疮痍,一地狼藉。
大明正在腐朽,每念及此,于谦就是寝食难安。
她的丈夫这几个月,虽然劳累,却未曾耗费心力,吃饭吃得香,睡觉也踏实,不会无故惊醒,长吁短叹。
董氏心力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
对于其他人而言,董氏不清楚,但是对于董氏而言,大明的新帝,就是她心里的圣君英主!
无论是病症,还是国事,圣君都解决的很好很好。至少董氏已经再没看到丈夫夙夜忧叹了。
董氏擦干净眼泪,开始安排明日过年的饭菜,年三十于谦在外面吃的饭,大年初一,自然得是在家里了。
次日的清晨,于谦洗漱之后,准备用过早饭就去大兴,他看着颇为丰盛的早饭,眉头紧皱的说道:“这些,是怎么回事?”
今年过年居然连吉盒都有。
百事大吉盒,里面装的是多种干鲜果品,北方冬日这都是稀罕物,可不便宜。
董氏看着于谦的样子,摇头说道:“陛下定下了一套按品秩供应单子,是配合最近的官舍的政令。”
“各级官员,在过年的时候,年货有多少,都是定好了,随时增补减少。”
“安心用吧,甘心清贫,会被人说是沽名钓誉的。”
于谦这才了然,拿起了一颗蜜饯,不住的点头说道:“陛下赏赐的啊,那没事了。”
“若是我死了,那就不要在这九重堂住着了。”于谦擦了擦嘴,站了起来,准备前往承天门,等到祭祀之后,继续推行农庄法之事。
董氏却一把拉住了于谦的胳膊,眉头紧皱的说道:“你说清楚再走,这这又是怎么了!”
“国事,跟你也说不清楚,但是眼下大明百废待兴,作为臣子,这是本分。”于谦拽开了董氏的手,走出了正门,穿着朝服向着皇宫方向走去。
陛下要祭太庙告慰先祖,这是国祭,他必须的去。
为何于谦会说这等话?
因为农庄法,真的会得罪很多很多人,随着政令的推进,阻力会越来越大。
于谦也做好了准备,一如当初,出城,在城郭与瓦剌接战一样。
他做了完全的准备。
董氏站在门前,忧心忡忡。
这是做什么呀,前脚忙完了京师之战,这又去边方巡查,现在又得在京畿屯田,这好不容易做点屯田的事,也会有大难不成?
这到底是,图个什么啊。
图什么?
图大明国泰民安。
朱祁钰已经穿好了衮服,坐上了辂车,向着皇宫而去,今天,他要祭祀太庙。
在京所有八议京官,都要参加此次祭祖。
朱祁钰的辂车做过了承天门,走过了金水河桥,一步步的踩过了午门,来到了奉天殿前的金砖广场之上。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声乐生舞姬,开始奏乐起舞。
朱祁钰从辂车中一步步的走下,正好了头顶十二旒冕,一步步在群臣面前走过,来到了左祖右社的太庙。
太庙之前的焚香炉上并没有任何的香火,这需要朱祁钰这个新的天子,上第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