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你这个人——”郭一又拿手抹眼睛了。
放下手来,笑道,“你这个人有趣!说了这样一大篇……也不问问自己的伤势如何?”
“似乎……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太医怎么说呀?”
“你命硬!你拢共受了三杖,太医说,头两杖也罢了——再说都打在屁股上,但这第三杖凶险!那是冲着要你的命来的!难得你居然抗住了!骨头没断,似乎也没伤着脏腑!”
顿一顿,“你那口血,吐的恰到好处!太医说,如果没吐那口血,极可能就要受内伤了!”
我要谢谢这位未来的何监工——他身体强健,胸前后背都有肌肉;也得谢谢自己反应灵敏,“杖”下之时,已经绷紧了后背的肌肉。
当然,那是载清馆,且几乎是当着太后的面,下手的兵士的手,总会不自觉的有点儿发软吧。
“所以,”郭一极欣慰的,“虽说皮开肉绽,却都是皮肉伤!将养个把月,应该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此时,何苍天发觉,背部、臀部的伤口,火辣辣之中,皆有一片清凉——那应该是上了金疮药什么的。
他透一口气,轻轻的呻吟了一声。
“你看我——”郭一拍拍脑袋,“你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吃个饼子?”
郭一这样一说,何苍天只觉得口干欲裂,哑声说道,“不饿——喝些水吧。”
他既不能翻身,更不能坐起,郭一用一个长柄的木勺,舀了水,送到他的嘴边,何苍天勉力抬起脖子,低着头,就像一只小猫似的,贪婪的喝了一勺,再一勺。
喝过第三勺水,何苍天满足的、长长的透了口气,又趴了下去。
“对了,”郭一拿过一个包裹,不甚大,但看去颇为沉重的样子,里头有金属摩擦撞击之声,“这是太后赏你的,五千钱——”
顿一顿,“陶令亲自送过来的,那个意思,无非叫你回到东宫之后,做闷嘴葫芦,别说太傅坏话啥的。”
何苍天轻声一笑。
郭一扁扁嘴,“今天这件事情,到了明天,你看吧,只一天,整个宫城、整个东宫,必定都传遍了!就传到坊间也说不定的!光咱们不出声,管个屁用啊?”
说着,微微咬着牙,“今天这事——太傅也不晓得撞了啥邪?怎么会发作你呢?全然没有道理嘛!真正……想不明白!”
“我目下也没想明白——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哦?”
“且不去说他了——”顿一顿,“郭一,说说咱们自己吧?咱们是哪里人?怎么来的京城?——这些,我都想不起来了。”
“还真要跟你好好说说呢!”
顿一顿,“咱们是平阳郡襄陵县人,咱俩……都是孤儿,打小就……没父没母,都是在范先生的善堂里长大的。”
说到“孤儿”“没父没母”,郭一语气斟酌,是怕何苍天失落难过,殊不知何某人听了,心里头却是大大一松——穿越过来,若要俺对着俩原本不认识的人磕头,喊爹喊娘,可真心有些为难呢!
“范先生?”
“是,范重久先生。”
范重久?这个名字,怎么好像也在哪里见过似的?
“重久——这是范先生的字吗?”
“不是,就是名——同你一样,双字名。至于范先生的字是什么,还真不知道。”说到这儿,郭一笑一笑,“其实,你和我的名字,都是范先生起的。”
何苍天微愕,“苍天”过于特立独行,“一”呢,又过于简单,冷热何以如此不均?
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为什么给你起这样一个名字?不会太……随意些了吗?”
郭一亦一愕,“哪里随意了?”
“一二三四……不随意吗?”
郭一怔了怔,突然间明白过来,不由放声大笑,“老天!你以为我的名字是‘一二三四’的‘一’?哈哈!是‘节彼南山,有实其猗’的‘猗’啊!哈哈!‘猗嗟昌兮,頎而長兮’的‘猗’啊!哈哈!‘河水清且漣猗’的‘猗’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