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他心里早就已经有了造反的打算了吧?只不过在她面前,他肯定不能说真心话就是了,否则他们一会儿谈判起来,他不就落入下乘了吗?
谢知晏那样聪明的一个人,定然不会将自己置于不利地位,所以他才会那样严肃认真地问她,企图在气势上压她一头。
如是想着,沈宜欢倒是一点儿没被吓到,心里反而十分平静。
她回望着谢知晏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当然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我这么说有点大逆不道,可是我还是想问,宁郡王你难道真的就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吗?”
“晋元帝分明是你的生父,可他从未照顾过你,也没有给过你哪怕一丝一毫的父爱,甚至他还不只一次想要除掉这个世界上唯一给你温暖的人,你不恨吗?”
“还有,明明同为皇子,凭什么瑞王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长在阳光之下,享受所有的好处与皇族尊荣,而你却只能被迫顶着别人的姓氏,被人嘲讽和瞧不起?”
“甚至就连你自己的身生母亲,都视你为耻辱,给你冷眼,想你去死,对于这一切不公,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委屈吗?你就不想让那个始作俑者付出代价吗?”
“晋元帝无德,造成了那么多人的悲剧,咱们另外找人取而代之,又有何不可?这都是他欠你的、是世界欠你的!”
沈宜欢越说越激动,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现代某些不法组织给人洗脑的样子。
然而谢知晏却不是那种能够被轻易洗脑的无知群众,所以沈宜欢这些话虽然让他的心里微微起了些波澜,却并不足以让他丧失理智地跟着她的节奏走。
不仅如此,他的头脑还出人意料的清晰。
他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目光却轻飘飘地落在沈宜欢的身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道:“沈小姐的语言造诣挺高的,本王差点儿都要被你说动了。但你确定这一切都是宫里那位和世界欠我的吗?我怎么觉得,你欠我的更多呢?”
沈宜欢万万没有想到,谢知晏会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她一时语塞又懊恼,实在想不通在自己那样极富煽动性和转移矛盾的话术之下,他怎么还能保持理智。
而且他还说什么觉得她欠他的更多……这话是几个意思?他莫不是准备同她秋后算账?
沈宜欢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两片薄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谢知晏并没有打算听她狡辩什么,语毕又话音一转,自顾自问道:“其实本王一直都特别好奇,为什么沈小姐对活着有这么深的执念?为了活着,你甚至愿意费力拉扯一个原本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的家族?难道这就是你们这种‘造物者’的慈悲和大爱吗?”
别人慈不慈悲沈宜欢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这么希望镇国公府好并不是因为什么慈悲心,而仅仅只是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八个字。
诚然,她如果只是想活着,在镇国公府倾覆之前,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隐姓埋名就行了,反正她不是原主,和这个世界没那么多牵扯,也不是非要所有的家人都安好无虞。
如果人力无法改变天意,她可能还是会放弃,可是现在,在一切都还未可知的时候,她当然要努把力、加加油,万一事情就迎来转机了呢?
所以不到最后一刻,她终究不愿轻言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