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赖弄妥了好几个伤兵,静姝忙到夜半时候,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到了这会,她只觉得累到眼里到处都是红红黑黑的血肉。肚子里头虽然空空如也,却总觉得有一股子酸水抑制不住地往上涌,一路直冲到了嗓子眼里。
实在是难受了,静姝便跑到营帐外头找了一处空地,才一抬头,就听着“哇”的一声,一下就吐了一摊子的酸水出来,直呛得她泪水盈满眼眶。
她扶着一旁的树杆直起身子来,抬起手随意抹了两把眼角,又将唇边揩拭了下,再深吸一口气,仿佛一下又跟着轻快了一些。
营帐里还需要人帮把手,静姝也不敢在外头久留,连忙又急着往回赶。这会正是夜半时分,回去的路上夜幕沉沉,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是突然,静姝好像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声响。她心跳不由得逐渐加快,而后便不自禁地立在了原地不动。
那是屺瞻的声音,她听得出来,可是又不似平常说话那般沉敛。听起来有些急躁,又有些说不清楚的怒气夹杂在里边,显然是遇着了什么事情,有些上了火气。
“戎狄人竟然敢在咱们军中策反!他们以为我张屺瞻是吃素的嘛!把我给惹急了,直接带着一队人马直接轰了荥阳城,看他哪个还能留得!先锋营这一个营的兵呀,全都害死在这些肮脏之人手里了!”
“可不是嘛,谁料得到戎狄人竟然在军中都有内应。原本城里头细作就够多了,如今军中还要整肃,可真是棘手。爷这要把人一个个给揪出来,怕也是难办呢……”这是秦勇的声音。
却听着屺瞻暴怒道:“我现在就回去一个个查,查到一个杀一个!我就不信先锋营还能白死了?那奸细纵然藏得再好,我也非要劈了他扔到戎狄人脚下去!”
一旁还有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听声音有些陌生,静姝倒是一时分辨不得是何人了。但是她想,这到底是军中内务,她也不好在此久留多听,于是便准备抄小道走。
她才一转身,就听到秦勇呵斥道:“是何人在此?”
静姝忙道:“是我。”
屺瞻听出这是静姝的声音,诧异道:“三小姐?”
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屺瞻紧走了两步,直到贴近看清了人影,这才不免欣喜道:“你怎么在这儿?”
静姝道:“伤病太多,大夫那边照顾不过来,我便来帮衬一把手。”
“这里一塌糊涂,你还是回驻扎营地去吧。”屺瞻说道。
“这也不算什么,我还好的。”静姝答道。
不知是不是眼花,静姝隐约好似看到屺瞻笑了一下。黑暗中,她好像看到屺瞻的眼睛跟着闪了一下光。
静姝以为屺瞻是觉得自己夸大,就忙又补充了句:“这血肉什么的真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是见得多了。”
闻言,屺瞻又朗声笑了起来,他想着静姝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又怎么能见多了血肉?也不曾听说过赵家人带这位三小姐上过战场,也不知道这话从何说起。
不过屺瞻嘴上仍道:“到底是将府的女子,一身侠骨仁心,比这临阵脱逃的男儿都要敞亮,讲义气呢。”
静姝觉着这话当着众人面说起来,有些打笑的意思,心下多少觉得变扭。于是便不理睬他,不过转身回了伤兵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