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晚照,起风了。
街上的花灯竞相亮起,在寒风中轻轻摇晃。
叶倾雨站在窗前,对岸莳花阁阁楼的窗子紧闭,除了檐下摇晃的红灯笼亮着,屋子里没有烛光。
水波粼粼,有人划船点灯。
铁链上的莲灯一盏盏亮起,好似火蛇一般。
“姑娘,该更衣上妆了。”禾儿将房里的灯也掌了,捧到梳妆台前。
夕阳的余晖很快便要褪去,叶倾雨回身走了两步,又折返到窗前,将窗子关了。
昨日街上新换的花灯,熏了香,随风飘来,与胭脂河上的脂粉味混在一起,叶倾雨不喜欢。
前几日叶倾雨入了一次苏宸璋的梦,从她到迎春楼后,苏宸璋都未出过大门。
倒是沉得住气。
之前有暮影看着苏宸璋和小雪,叶倾雨并不担心。
但今日,她总觉得不踏实。
她要保护的人,一个也不在身边。
魇灵十愿,她连一愿都不曾达成。
“姑娘,今夜恐不太平,你可当心些,别再乱跑了。”连禾儿都看出来不对劲,也难怪千屏城百姓惶惶不安。
护城军挨家挨户查找一下午,都没有找到那些人头的身体。
自然是找不到的,那些身体,都在被红尘惜花客掳走又送回的姑娘头颈之下。
而姑娘的身体,则沉在胭脂河底,被石块压着,不日便要被鱼虾啃食得只剩骨头渣子。
千屏城中,近来除了行踪难辨的采花贼不时出来犯案,不曾有凶案发生,更没有人口失踪。
今日之事,发生得十分突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对劲来。
那些人头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为何出了数十起命案却无人知晓?
哪怕是街上死个乞丐,也有人拿草席裹了丢去城外乱葬岗。
这本就是一件贼喊捉贼的事,护城军查案,难不成还能查到衙门里去?
想到那日见鹤山牵头人从衙门出来,叶倾雨猜测,那些死去的人,多半是衙门里的死囚。
死囚本就被折磨得瘦骨嶙峋,加之冬日衣裳穿得厚实,即便是换上女子裙装,不常接触,不会有人察觉出异样。
胖瘦的问题好解决,高矮就更简单了,去死牢寻些矮个子的囚犯并不难。
即便千屏城的死囚不多,以简绍的能力,去别的城镇暗中调些死囚来又有何难?
封城只是第一步,待夜幕降临,大戏才会登场。
叶倾雨随手从妆奁中拿了两样首饰把玩,曹玉前两天已经将首饰还了回来,又追着问她要不要去丘宁国。
叶倾雨依旧拒绝了。
她日后或许会去丘宁国,但绝不是现在。
“这些你拿去,等城门开了之后,你便离开这里,去别的城镇置办些田宅,想做点小生意也好,想嫁人也好,这些都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
叶倾雨将妆奁里的首饰都拿了出来,推到禾儿面前。
禾儿惊得瞪大了眼珠子,连连推辞,“奴婢不能拿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
“这些东西我带在身上是累赘,你若是不要,便替我丢到河里去吧。”
禾儿自然舍不得将这些首饰丢到河里去,当下双膝跪地,给叶倾雨磕头,“姑娘的大恩大德,禾儿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
“来世……来世哪里还记得今生的事,你不用再说了,起来吧,我已与柳妈妈打过招呼,你要走,她不会拦着。”
禾儿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拿着梳子的手因过于激动而颤抖了好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