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想了想,没有选择将拒稿理由发过去,而是将主编的那篇邮件隐去最后署名后,发了过去。
这次没让他等多久,鲁东义给了回复:“《数学年刊》是普林斯顿大学跟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共同出版;《数学新进展》由SpringerVerlag公司出版;《ActaMathematica》由瑞典皇家科学院Mittag-Leffler研究院创办。看了这段话我大概明白史密斯的论文为什么没有选择四大顶刊而是《自然》了。”
宁为看着这条回复,还没想好如何回复,电话铃声响了,师兄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喂,师兄。”
“嗯,你已经回国了?”
“是啊,下午刚回学校,然后就收到了回复邮件。”
说到这里,对面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其实这种事你不是第一个遇到的。我有一个朋友,美国留学读博期间花了大概一年半时间,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写了几十万行Coq,正常情况下,如此大的工作量可能需要十个人写上一年。他的导师对他的研究成果非常肯定,认为其具备突破性成果的潜力。于是他投了PLDI,也是他那个领域内的顶级会议。”
“结果也是被拒了。当时的情况是其他审稿人都通过了,但有一位审稿人,对论文中一个relatedwork的评价不公正为由说服了所有审稿人拒稿。后来转投OSDI,同样被拒。理由差不多,他比你更惨的是,当时有审稿人将他的源代码公开了。这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直到最后他投了POPL才终于通过。不过那个时候,一直拒他稿子的团队已经发了相同研究课题的论文,并获得广泛好评,当时这件事情对我那个朋友打击很大,不过他最终还是走了出来。”
宁为想了想,然后说道:“鲁师兄,不是吧?你那朋友就这么算了?”
鲁东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你问我学术圈有什么潜规则?我当时不想让你对自己坚持的路产生怀疑,所以回答是学术圈哪里有什么潜规则。但其实有时候并不是这样的。这种事也许不多,但只要在有竞争的领域,就在所难免。哪怕是顶级学术圈。”
“我那朋友其实挺不幸运的,但也是幸运的,虽然说这个方向的论文被卡,但他的导师大概是愧疚与他所受的挫折,让他提前毕业,并帮他谋求了一个不错的项目,然后他也毅然脱离了学术界,转投工业领域,现在过得也不错。说这些当然不是让你放弃,而是告诉你,遇到这种事情,首先要据理力争,不管做到什么程度都能问心无愧了。”
“同理,不要因为一些注定见不得光的事,而丧失你对做学术的信心。正如那邮件末尾说的那样,事实上,你能收到这封邮件,足以说明有人是在无条件支持你的,更多的人是知道你那篇论文的价值的。毕竟现阶段我们对超临界的分析这一类问题还处于一个相对蛮荒的阶段。”
……
挺沉重的话题。
但跟鲁东义聊完之后,宁为竟然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鲁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位领域内德高望重的先生,到底是谁啊?”宁为最后问道。
“从上面的描述,我大概能猜到。你去搜一下卢卡森·弗兰德这个名字就知道了。不过怎么说呢,如果我没记错,那位老先生应该也快60岁了。”
“哦,师兄您是说老先生半条腿已经进土了,蹦跶不了几天就该领花圈了吗?”
鲁东义:“……”
“数学四大顶刊不投也罢,其实你可以跟史密斯一样直接投给《自然》。”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好吧,小师弟,对不起。”
“嗯?”
“当初好像不该给你科普这数学四大顶刊的。”
“不,师兄!我现在斗志满满,泰戈尔曾说过医治罪恶的最正确的方法是和它进行斗争!放心吧,师兄!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