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仍记得那位名叫温柔的主播和她主持的《夜遇》,她的声音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不管他问什么问题,琐碎的幼稚的无厘头的……她都会耐心地一一解答,不,不是解答,只是陪他说话。
有次他在节目里自怨自艾:“我感觉我以后肯定找不到工作,因为每次考试我都是倒数第一。”
然后就听她说:“不要这么觉得,虽然我不曾见过你,也不完全了解你,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你的声音很好听,等你长大,说不定可以像我一样,成为一名电台主播。”
他热衷给电台节目打电话,是因为在互不认识互不相见只以声音交流的环境里,他可以很放松地说出他平时不敢说的话。
但那天,他第一次有了想和她见面的冲动。
可还没等他长大,她和她的《夜遇》就已消失在空荡荡的节目列表里。
最后一次连线,她告诉他她快毕业了,毕业之后就没办法兼职做节目,还说了好多好多鼓励的话,他一句没听进去,只是哭着闹着求她不要走。
那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哭,他父母抛下他各自分飞的时候,他都没掉过一滴泪。
她最终还是离开了,从此一入人海,音讯全无,再也没有回到这个行业。
从雪城大学毕业后,他没有选择回沪东,而是来了江南,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她的故乡在江南,也许他在心底深处仍希望能见她一面,也许……
“佑宁!”
一声呼唤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是和他轮班主持《江南之音》的同事李响。
李响用力一蹬地面,坐着电脑椅滑到蔡佑宁身旁,压低声音说:“今天台里又有人辞职了。”
蔡佑宁诧异:“这次又谁啊?”
“戴老师。”
“戴老师?!”
蔡佑宁惊呼出声。
“嘘!”李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
蔡佑宁忙捂了捂嘴,小声说:“戴老师怎么会辞职?《微言深义》不是台里的王牌节目吗?”
李响“害”一声:“早不行了!这几年,互联网越来越猛,电台的市占率越来越低,你也知道,我们这行的基本工资就这么点,拉不到广告连房贷都还不起!我听说戴老师决定辞职,就是因为节目原有的赞助商集体撤资,又拉不到新的广告……”
蔡佑宁默然。
电台行业的迟暮是他进入这一行之后才体会到的,在这之前,电台主播一直是他梦想里充满神秘感的职业。
然而现实很骨感,随着电脑和智能手机的普及,电台的用户几乎只剩下中老年群体和有车一族。
交通类的要稍好一些,不过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赖以生存的路况信息已经被摆渡地图、高得地图干掉了,没转型的这两年差不多要死一片。
交通类的尚且如此,他们文化休闲类就别提了,更何况,自从优视的网剧大爆,新媒体的时代就快来临,到时候,传统电台恐怕真要沦为夕阳产业。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拯救这个行业,或者说,如何创新、改革,才能让它搭上新媒体的浪潮,而非被拍死在沙滩上。
和播音专业出身的李响不同,蔡佑宁是学公共传播的高材生,他对传媒行业的直觉和理解远比李响高,更重要的是,他有足够的财力,所以他敢想也敢做。
他已有大致的想法,但创业,他实在没有经验,他需要找个领路人,最好,找个同样有想法有实力的人合伙。
“诶,你今晚打算播哪些歌?”
李响问。
今晚的《江南之音》轮到蔡佑宁主持。
他调出歌单:“就这些。”
李响大致扫一眼:“嚯,这么多余笙、庄逸的歌!”
蔡佑宁笑道:“今年的华语乐坛,可不就他俩最出风头嘛!”
“也对。”
李响忽然想起一事:“说起庄逸,我昨天上网搜他的资料,给我找到一张照片,竟然是个年轻人,还很帅!老天真是不公,给他一身才气,还让他长这么帅气,这让我们这些人怎么活——”
蔡佑宁打断道:“你找到他照片了?”
“也不算照片,是他参加全娱盛典的截图,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