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上这次一共赊欠你多少?”
“您先喝茶落落汗,待我给您算一算。”
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让茶杯里的茶水都微微荡起了涟漪。
“学究,加这次一共一十六两七钱。今儿个是三月初五,就算您十五两整,余的权当小的孝敬您。”
小二一边说一边将账本翻得哗哗响,张学究眯着眼想仔细看看,他却已把账本合上了。
“咳,可有纸笔?”
“我这就去摊子上给您取来!”小二听闻此言激动不已。
“这老头的字可不止这区区十几两,回头跟掌柜的告个假去丁州府卖了。填了他的赊欠还能富余不少,足够我潇洒几日。也省的我夜夜胆战心惊。”
正当小二盘算着如何将这字卖个好价钱时,张学究却迟迟没有动笔。
不留神,一滴墨已从笔尖掉下。
将笺上的桃花染成了墨梅。
又向四周慢慢晕开,吞噬着纯白。
小二差异的抬头望了望。只见这张学究盯着桌上的纸,须发喷张,两眼通红,目眦尽裂。
仿佛这纸和他有杀妻之仇,夺子之恨一般。
笔尖还在抖动。
第二滴墨马上又要掉下。
写字和练剑一样,手是绝对不能抖的。
高手对决,剑客一剑微偏就殒命当场,书者一点微抖就通篇皆废。
小二从没见过张学究如此神态。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
张学究手腕向外微微一撇,手掌绷紧犹如鹰爪。手背青筋凸起,却又霎时消失。犹如返璞归真一般,变得圆融一体。
这手,此时和笔已珠联璧合。
在第二滴墨即将在纸上晕开前,笔尖已先至将其写成一竖。
“昨夜秋风入汉关,朔云边月满西山。更催飞将追骄虏,莫遣沙场匹马还。”
小二看着纸上的字,毫无先前欣喜的感觉。
只觉得这纸上的字,割的他眼睛生疼。
“学究,您要是愿意每日给小的写一副这样的字,这美酒肥鸡定时刻给您备好,不收分文。”
小二使劲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努力扯开嘴角,故作轻松的调笑着说。声音却有些嘶哑。
“给老子滚蛋,我哪有许多闲工夫!少在这里啰嗦,且去换酒!”
学究撤了镇纸,将手一扬。
瞬时又是进门的神态。
不多时,天色渐晚。
张学究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此时正嚼着花生捏着嗓子唱戏。
周围的人都替他捏了把汗,生怕他一粒花生碎吸进喉咙把这老头憋得背过气去。
这是第一次走进酒家的岩子第一眼看到的。
刚迈过门槛,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紧张且兴奋,铿锵又积极。
但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欢呼淹没了。
除了张学究外,没什么人注意得到。
“快看,李韵姑娘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