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渐移,却是将近午时。众道士一径回到西面斋院,从前相熟的,便开始互相串联。或是清谈论道,或是讨教拳脚,道门清净之余,也现出了难得的热闹。
公孙真人所在的客房正堂里,却坐着那干瘦老道士。这老道士一改上午那神飞色动的样子,取而代之的、却是有些莫测高深的笑意:“玄同老弟!多年不见,依然风采矍然,可是想煞愚兄了!”
公孙真人也笑道:“尉迟道兄虽是鹤发如银,气色却更胜壮年,该是金丹道功大成。可喜可贺!”
尉迟真人却是摆手笑笑:“金丹一道,自秦汉迄今,已近千年,却鲜有听闻以丹药飞升的。那始皇帝、汉武帝,哪个不想长生不老?哪个又不是九五至尊?他们穷极一生都没能办到的事,我辈出尘修道之人,又有多大的道缘能成就此事?这些年思来想去,还是玄同老弟当年的那番高论,才是我辈修道的一条新路。”
公孙真人若有所思,想了想才认真道:“当年初入道门、年少气盛,说了些不经之言,却不想被尉迟道兄记到如今。当年的道门前辈,可是将我视为‘异端邪说’。金丹之道,我亦不敢妄言之无用,但总觉得是急于求成的法子,反不如练气锻体来的踏实。”说道这里,又觉得有些沉闷,才笑了笑岔开话头,“只是有些疑惑,尉迟道兄并非轻妄之人,方才大殿那番作为却是为何?”
尉迟真人哈哈大笑:“上午之事,原是见我道门年轻一代英才辈出,心中有些欣喜,故作应景之语。修道本来枯燥,便似苦药灌口一般,再不加些甘草、饴糖,又有多少肯喝到最后?倒是让玄同老弟见笑了。”
公孙真人才拱手笑道:“尉迟道兄思虑深远,倒是贫道目光短浅了……”两人又说了些原来族中之事,又将时局莫测之情状品评了一番。
尉迟真人这才站了起来,拱手道:“我弘道观便在南面修文坊中,此间事了,可往我处盘桓几日,再叙前情。”公孙真人应下,也站起来相送。尉迟真人才拦住他,往自己客房中去了。
公孙真人坐下喝了些茶水,正待走入屏风,好在木榻上趺坐养神,却听得客房外边有些许嘈杂,当中夹着自己弟子怒气的声音。于是便出了房门,看到黄硕正与另一名身形高大的年轻道士争执着什么,杨朝夕也在一旁帮腔,朱介然和卓松焘一边一个、抱着这两个小道童,防止他们冲上去动手。
那名身形高大的年轻道士也被两个道士拉着,不能就冲上来,只是口出恶言:“贫道偏是不信!就你们那慢慢吞吞、似妇人扭捏作态一般的拳法,也能拿来献丑!我便一个打你们四个,教你们明白,山野村夫便只是山野村夫……”
杨朝夕听得目眦尽裂,猛地一抖、挣脱了卓松焘,便提脚向那边踢去。嘴里还叫了声“一步到位”,就要踢中那人时,却陡然被一股柔和的大力拽了回去。转头一看,却是公孙真人,便怒道:“观主!他们辱骂咱们的拳法……”
公孙真人将杨朝夕护到身后,被跑上来的卓松焘再度按住。才微微一笑,向着对面拱了拱手:“弟子尚幼,多有得罪,请道友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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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朝夕等四个弟子循声向对面望去,却是那边的观主也到了,看到两边起了冲突,眉间一凛,冷冷道:“道友教的好徒弟!我便是道冲观观主展不休,过得今日,再与你细论。咱们走!哼!”公孙真人却不在意,笑了笑,便携了四个弟子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