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大石与仅剩的团练兵,携着杨三郎等人骨殖,顺太行山一路南归。此时山桃胭红,新柳绽绿,莺燕鸣啭之声点缀其间,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春日景象。南归众人心中含悲,便对这亮眼春色,也视若无睹。
浑浑噩噩七八日,关大石等团练兵啃着干粮、吃着打来的野味,方才出了太行陉,再向前数里,便是黄河。春时日暖,冰河已开,翻涌浩荡的河水向东而去,消隐在天穹与群山交汇之间。关大石等人找来些枯木,以树藤、绳索捆扎,做成两个简易木筏,寻到一段水流较缓处,才渡了黄河。
真正站在邙山脚下,关大石心中的难过与不安便猛地强烈起来。站在那儿半晌,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不愿意挪动。众人心中也不好受,知道他心里所想,也不强催,散在一旁等候。
王贯杰走了上来,忍着难过说道:“里正!逝者已逝,过哀无益。如今须是尽力照顾好他们的家小,便是阵亡之人泉下有知,也当无憾了。”关大石才缓缓点了下头,迈开步子,向山而上。
回到杨柳山庄,已是某个清晨。初日照高林,光线一道道斜穿下来,将山庄照得通明。远远看到几缕青烟在村落里升起,被阳光冲散开来,笼在山谷上方,竟有几分虚幻之感。接着是鸡鸣犬吠之声错杂响起,几个妇人挑着木桶在溪边打水。忽然一个妇人转过头,看到头扎黑巾、浑身破烂的关大石几人,便似见了鬼一般,扔下木桶、捂着嘴,和其他妇人一起四散着跑开。
不多时,庄里老幼乡民全向这边涌来,走在前头的是老者王通儒和刚才打水的几个妇人。乡民走到近前,只看见跪在地上的关大石等人,面前放着三只陶罐,又在跪着的身影中搜寻了一番,一个妇人便跌坐在地上,尖嚎起来:“胡六——你个杀千刀的!骗俺孙娘子说……说回来照顾俺孤儿寡母……你倒是走得干净了……呜呜……”一个两岁上下的男孩在一旁拽着这孙娘子,也是啼哭不止。
老者王通儒也发现了异常,不敢确信地、又在寥寥几人中寻了几圈,才眼睛一闭,晕了过去。旁边张木匠等人连忙扶住,掐起了人中,不多时便悠悠转醒,自语喃喃道:“为国尽忠……死得其所!为国尽忠……”
这时陆秋娘从乡民中挤出身来,两步走到关大石面前,“啪——!”地一记耳光甩在关大石脸上。她双眼通红,愤恨之气像两道利箭:“关大石!我家三郎就是什么都听你的,才是这样的下场……你就是想报仇!你武艺高强,若要报仇,自行去便可!偏要拉了三郎去陪你……你倒是好端端地回来了!我家三郎……便……往后只能睡这陶罐里了……关大石,我便做鬼,也不会叫你安宁!”众团练皆低下头,不敢回应。秋娘说罢,方才提着的一口怒气也已泄完,便即昏死过去。
关大石等人便一直跪着,知她们纵然言语激烈,也皆因心中悲恸难抑。直到众乡民将陆秋娘、王通儒、孙娘子及男孩扶走,才上来将众团练兵扶起,一同默默回了杨柳山庄。
关大石独自回了茅舍,连日奔行的泥垢和血污,将一身破败不堪的衣袍,涂抹得污秽不堪。他提不起半分力气去管这些,一个人躺在土炕的茅草上,侧身看着酣睡的
(本章未完,请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