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糊涂?”
“杨公啊,今时不同往日了啊,当年你重当太尉之时,天子实际上与魏公的傀儡无异,就连文若,事实上也是魏公一手提拔,处处维护着魏公的利益,天子所能依仗的,就只有您这位老臣,以及靠着自戕才要回来的一点宿卫之权,对吧?”
杨彪点头,感慨道:“是啊,其实想想,那居然只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两年而已,便已经有了今日之光景,变化可真快啊。”
“是啊,仅仅两年而已,两年,朝中的局面乃至于整个大汉都已经被天子重新换了模样,两年前,魏公以录尚书事之名总览朝政,更关键是朝中的兵权,是紧紧握在魏公的手里的,天子除了千八百个宿卫之外,什么都没有,自然要想方设法,让您的手中握有兵权,所以,鲁阳屯田,才让您持节操持大局,也正是因此,魏延才成为您的麾下大将,对吧?”
杨彪闻言颇为悸动地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司马懿后面要说什么了,苦笑道:“事,南阳屯田之兵,也因此而成为了天子真正的中兴之基,那是天子自登基以来,第一次可以直接掌握一支真正的军队,我,还有我们杨家,对此也算是颇有功勋,然而,时移世易,天子现如今要跟曹操争得已经不是兵权,也不会跟他比谁的兵多,谁的兵少了。更何况朝中现在人才济济,而统兵打仗也非我之长,哎~”
司马懿见杨彪也想得明白了,自然也就笑了,补充道:“天子的改革之心坚定,甚至已经颇有些类似于王莽了,此前咱们甚至都还怀疑过天子是不是要进功臣退文吏,现在看来,却是咱们格局不够,夏虫语冰了。天子给功臣们安排了一个好去处啊,所以杨公,您觉得您是功臣,还是文吏?
天下人都发现了,随着迁都之事愈发的临近,天子对于朝廷上的中枢改革也愈发的急切了,毕竟这样的机会,错过了也就再没有了,等到新都落定以后再想就顶层的议政结构进行调整,自然就很难了,而杨公,天子想要改革一个什么样的中枢朝廷,难道您还看不出来么?”
杨彪闻言叹息道:“决策归于北宫中枢,执行归于尚书,封驳归于议税阁,三者互相制衡,则军权自然稳如泰山。”
“不错,现在尚书台群龙无首,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首了,而朝中诸事,已尽归您与荀悦之手来进行决断,但是刘皇叔却是始终游离于这个体系之外的,人虽在议税阁,现在更多的却是代表才皇亲勋贵,很少在政事上发表意见了,另外您再想,他的这个司隶校尉之职可是一直都没有变过(相当于首都军区总司令),其二弟关羽在宿卫中的威望自不必说,迁都之后这军制改革刻不容缓,显然,这京中的兵权,是要尽归于他这个皇叔之手的了,他这是在有意的回避政事啊!”
杨彪闻言沉默了一会儿,道:“所以说,我也应该回避兵事?哎~,玄德,到底还是比我反应得更快啊。只是,文长毕竟跟我已有数年之久,若是就此放弃,岂不是要让其他人寒心?”
“杨公,魏延不死,对您来说弊大于利啊。”
“嗯?这又是为何?”
“您想想,魏延是因为什么得罪的夏侯惇?夏侯惇又为什么敢于如此理直气壮的说上一句私人恩怨?”
“当然是……你说南阳勋贵?”
“魏延在南阳,得罪的何止是夏侯惇呢?朝中虽然没有这些勋贵的职位,但他们也都是这次以勋田来换专营股份的主力啊,固然他们只能挑选本朝勋贵们挑剩下的,可他们毕竟人多,而且同样也都是可以参加盐铁会议的,杨公,您的这个职位,可是每年都要被他们问责的。”
杨彪闻言,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我明白了,是文长与我,缘分已尽啊。哎,我这就修书一封给玄德,此事就请他来出手相助吧,能不能保住这条命,那就听天由命吧。只是,让郭嘉来责成此案,修订律法,夏侯惇难道真的要平安无事了么?”
司马懿胸有成竹地笑着道:“此案中,这才是天子的深意啊。”
“此话怎讲?”
“郭嘉郭奉孝,是由荀令君所举荐,被魏公拔擢于微末,直接任命为军师祭酒,兼领校事府之职,可以说是魏公在朝中的第一心腹,此事天下人无有不知,然而今时今日,他难道就只有这一个身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