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济南府汇波门。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出入城门的百姓车马较往日少了许多。
张舟粥蓑衣油靴,打着哈欠从角楼上瞭望台下来,“师哥,我放狐狸的那湖涨水,把路给淹了,这大威镖局的马队,今日怕是赶不过来。”
何小云伏在桌面上,就着油灯的光细细去看一份写好的名单,不时动笔删改增补,听完这话停笔叹气,“不来也好。”随即将拟定的名单放在一旁,取了张新的纸来写写画画。
“不来倒好了?”张舟粥从兜里抄了把花生凑近坐了,瞥见祝金蟾三个字,好奇细看,淮安,大威镖局,游船...何小云将这些条目和祝金蟾连在一起,张舟粥挠挠头,“师哥你想到怎么找到祝姐姐了?”
“我昨夜一宿没睡,审完那几个镖师以后,就一直在想和祝姑娘有关的事情。”何小云苦笑,“我现在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猜想到的事情会是真的。”
张舟粥一脸我懂你的奇怪表情,不住挑眉,何小云不解,张舟粥拍拍他的肩膀,“师哥,你想了一宿的祝姑娘,这种情绪,其实我也常...我偶尔...我大概能明白。我感觉祝姐姐其实对你也...就是那种,你想啊,这男未婚女未嫁,都一把年纪老大不小了,有这样的感觉那就赶紧表达嘛。怕什么,等再见到祝姐姐,我帮你偷偷试探。”
“臭小子想什么呢。”何小云停笔,在纸上的淮安上划了几个圈,“那几个镖师交代,这趟镖的终点是在淮安,和我们同一天出发,较我们晚些。祝姑娘说要去淮安应该不是为了探亲,她是为了这趟镖。”
“为就为呗,她轻功那么高,也许这趟镖里有镖师是她的亲友师父之类的,想见个面。”
何小云连连摇头,“我的怀疑是,六指神偷祝空空也许没有六指,也许是个姑娘,也许...就是祝姑娘。”
“这!怎么会,祝姐姐和祝空空?这两者之间,决计不可能!”张舟粥脑海浮现出一位小个美人,妆容精致,脑海中一一闪过初见时祝金蟾持金钗抵住他喉咙的傲娇模样,泛舟水上大眼瞪他时的嗔怒,这...这与那张换了狗头的千两通缉令,江湖中人人喊打的江湖大盗,怎会有半点相像!
“祝空空最后一次出现是把六指墨掌印留在了大威镖局的石狮子前。这手印只要出现,此家必被盗走一件至宝,绝不多拿,大威镖局的总镖头巫马坤将镖局中的宝物尽数换了银两散与众人,日夜严加守备,未被祝空空盗走任何一物。但镖局上下要吃饭,总不能日夜防备一个小贼,一直等论剑会结束,猜想祝空空不会出现了,巫马坤才接了这趟镖。昨日游船上给的可是百两过路钱,镖中必有贵重宝物,而祝姑娘进城就问大威镖局怎么走,游船之上正好有镖局的人随小吏过来,她扮做伙计,难道这么巧,只是为了戏耍你我?”
“那日祝姑娘进门,并不看你我,而是先观察客栈里的环境,看的方向,都是几处退路。掌柜说过,有传闻称,祝空空将在不远前路将玉佛头销赃,那么多江湖高手聚在附近,消息应该不是空穴来风。祝姑娘与你我初见,提着两个大箱子,前日下船,却只剩了一个。”
“祝姑娘容貌姣好,轻功极高,性子刚烈,行事高调却细心谨慎,明显是老江湖,可这样的女侠我在江湖上却从未听闻。前几天你俩攀谈,除了那几只狐狸,你的过去身世家底透露的一干二净,而你可曾知晓有关她过去的任何一件事?她言语间多有防备,即便是我,除了她是松江府人回去探亲,未曾婚配外,其他一概不知。”何小云苦笑着在祝金蟾三个字下添了两个小字,空空。
“可这也不能证明祝姐姐就是祝空空!”张舟粥急得拍桌,心里有几分相信,可怎能相信。他突然明白师哥刚才的苦笑,自古官贼不同路,他俩又是锦衣卫,祝空空可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自下发通缉令要抓人,要是大威镖局来了,祝姐姐真的出现盗宝,那抓还是不抓?
瞭望台上的官兵急匆匆跑下来,边跑边喊,“巫马坤来了,巫马坤来了。”
坐着的二人立刻起身,施展轻功,飞跃数步上台,只见满天水雾中,有一辆四驾马车披着厚厚数层防水布,在雨中前行,道路泥泞,车轮深陷泥水,却奔驰向前。
马车前未拴一马,而是一位巨汉,上身赤裸,在腰间捆了马绳,健步如飞,朝着汇波门奔来,雨雾中看不清巨汉面容,但除了巫马坤,世间还有谁能有这等举世无双的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