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城的秀才人数也就二十来位,这还不是“适龄”秀才的数目,按照全县城六千多的人口,三年内能出五位以上的秀才已经是不错的了。
这一批秀才最老的,有近花甲之年了,最年轻的也有一个,应是不及弱冠之年的模样。
起初这群秀才们,听闻县令大人前来召唤,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任务,一个个地走出来报上名号。
可聚在一起后,钱县令说了。他提出要请在场之人,去不远处一个山头里给村民私塾先生,这些人听了,一个个的都纷纷退后了几步,摆手拒绝。
废话,他们即便是秀才,那也是要吃饭的人,离开了县城,没了粮食!那他们还怎么活呐!!
令然而人吃惊的是,那个看似年纪最小的秀才,反而缓缓上前了一步。
他只问了一句话:“那地方,有读书写字的桌子吗?”
钱县令看他头上裹了块深蓝色布巾,勉强盖住脏兮兮的头发,身上衣角裤脚处原本就短了几分,此时更是破破烂烂的,衣服上粘上的泥水看似应是努力擦洗过的,可仍旧留下许多暗黄的印渍。脚下布鞋已破了洞,露出来黑黝黝的脚趾头来。
小秀才公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包裹,看里面硬邦邦的模样,应该是书。
他的脸上也是勉强打理过的样子,只是看着仍旧有几分狼狈,他的眼神很奇特,是一种倔强和渴望。
钱县令愣了愣,他是今年中旬才调任到此处,并没有碰上二月的县试主持,因此对这最近几届的秀才并不是很了解,大概也就在文书的卷宗中看到过一些信息。
这么年轻的秀才,他倒并不是没有遇见过,他自己就是其中一位。
正因为他清楚自己这一路如何走来,也清楚地方县府对年少得志的神童秀才,一向有许多的优待。
能混成这位小秀才公这般惨的,他倒是第一次遇见。
虽然说别的秀才公看起来也不甚体面,却也没有像这一位般看着如此困顿。
从他的衣着上看来,应是原本出身就算不得好,甚至很有可能是……相当困难!
尽管如此,钱县令并没有透露出半分嘲弄或者瞧不起的意思,他只是跟这个面皮看起来还带着稚嫩的小秀才公确认了一下,村里确实有读书写字用的书桌。
小秀才公听了之后,并没有露出大喜过望的神色,他只是微点了点头,又行了个礼道:“倘若这村子的百姓不嫌弃我年岁尚小,经验不足,且愿意提供读书用的笔墨,在下愿意去教书。”
钱县令点了点头,他转头又望了望其他人。
那个最老的秀才也上前了一步,他手里的拐杖不见了,只能勉强凭借自己缓慢而谨慎的步伐,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步子,他捋了捋自己雪白的长须,语气也是颤颤巍巍的:“老朽,老朽也愿意,只是县令大人,老朽想带着自个的拙荆一块儿去。您看是否可以?”
钱县令心想您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去了村里不说教书了,多半还是要人照顾伺候的,心中就有些犹豫,把他划分为了待选的人头中,接着又向剩下的一群人望去。
见大家神色躲闪,没办法,钱县令叹了一口气,说出了第一个诱人的条件:“该村子愿意给愿意来的私塾先生提供一日三餐。”
听到这话,这二十余人瞬间就骚动了起来。
钱县令心中也摇了摇头,他其实并不想将村子里的各种条件都给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倘若他说了,这一群秀才怕是立刻要抢着闹着要进村子里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