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谢安又排出了六个马,道:“江东士族豪强,原本不服北方士族,然则近年来对抗北方侨族屡屡受挫,如今不是归顺之,便是韬光养晦,亦有消亡者……”
谢安顿了一下,苦笑道:“昔日有道‘江左之豪,莫强周沈’,然则王敦两次叛乱,一次灭了周氏,一次灭了沈氏,两大豪强就此销声匿迹。”
司马珂明白谢安为什么要苦笑,
说来说去,江东士族和豪强这些地头蛇内部不团结,各自为政,明争暗斗。倒是北方的侨姓士族刚刚过来时,在王导的率领下同仇敌忾,又互相联姻,政治捆绑,形成铁板一块,即便是在现在,也只是分成两大集团而已。
而江东这帮士族和豪强,却是一盘散沙。
就拿义兴周家和吴兴沈家为例。
先是义兴周家欲发动政变,诛杀北方士族,改由江南士族执政。周家在江东可是赫赫有名的豪强,其祖上有断发赚曹休的周舫,还有除三害的周处,而且这次反叛的首领是三定江南的功臣周玘,也算是赫赫名将。结果叛乱并没得到江东士族的响应,反而消息被泄露,导致功败垂成,周玘也忧愤而死。
到了吴兴沈家,就更为搞笑。
琅琊王氏代表人物之一的王敦叛乱,原本是北方侨族的事,结果江东豪强沈家却要跟着做小弟。第一次叛乱虽然成功,沈氏却灭了同为江东豪强的周氏满门。第二次叛乱失败,王敦虽然被杀,但是丝毫没影响其王导中枢执政,琅琊王氏虽然实力受损,却依旧是把控朝政的主力,而沈家却因此次叛乱失败几乎被灭了满门。
江东两大豪强,就此销声匿迹。
谢安望着司马珂,继续说道:“江东士族及豪强,虽然暂时不敌北方侨族,但并非就此甘心。虽是一盘散沙,若能整合,其实力不可小觑。只是……”
谢安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要想获得江东士族的支持,绝非易事。前路漫长,贤兄须小心谨慎才是。”
司马珂听得谢安这一番分析,心中豁然雪亮起来。
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这两家各占据朝政的半壁江山,虽然互相制衡,但是哪方也不会真心实意的维护皇权,皇权在他们手里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要想加强皇权,必须削弱甚至打掉这两家,别无选择。
但是司马珂也好,甚至司马衍也好,根本没有实力跟这两家抗衡,必须借助第三方力量。
江东士族豪强,目前一盘散沙的状态,又对两家北方侨姓高门暗中不满,若是能整合在一起,便是一股可借助的力量。
但是,要想获得江东士族豪强的支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自身要强大起来。
谢安又道:“陛下欲建羽林骑,的确是个积蓄皇权力量的际遇,只是……此事若是贤兄来牵头,绝无可能成功。”
司马珂自己有多少斤两,心里当然明白,组建羽林骑不是提刀砍人那么简单的事情,以他目前一穷二白的状态,连个门都还没摸着。
“依贤弟之计?”
“昔日汉武帝设羽林骑,归光禄勋直管。本朝光禄勋,亦总领宫内事物。贤兄要想组建羽林骑,必得光禄勋之鼎力相助。当今之光禄勋颜含,出自琅琊颜氏,与王导过从甚密,且年事已高,屡屡请以年老致仕,不若奏请陛下恩准其致仕,换一得力可信之人,则羽林骑可成也。”
“何人可当之?”
“丹阳尹何充,刚直不阿,忠心耿耿。且其既是陛下之姨夫,亦为王导之甥,庾亮之妹婿,可平衡各方,减少阻力。若请其筹建羽林骑必成,且其素来崇文厌武,不喜带兵,亦不会阻碍贤兄行掌控羽林骑之实。故何充实乃光禄勋职不二之选!”
这一刻,司马珂对谢安可谓心悦诚服。
十五岁的年纪,又不在朝堂为官,却把朝堂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怪不得后来东山再起时,便光芒四射,成为千古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