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上的车马愈来愈拥堵,路旁的街市愈来愈繁华,宋朝的来客们,也忍不住兴奋了起来,大理国的都城,终于要到了。
一路侍奉他们的那些人,更是难掩面上的喜色,终于到家了。
从京城到宋朝成都府的这条路,他们常走,但真没有一次,有像这次这般难熬。
宋朝的这些老爷先生们……唉,不说也罢。
“子明先生,”领头的勒马人站在弯道旁,对坐在车里的王顒道:“前方就到了,”
原本半躺着的王顒随意点点头,总算坐了起来,还让书童又仔细理了理衣冠,他料定,前方会有要员迎接,名儒子弟的风范绝不能丢。
随行的士子,无论是坐车的还是骑马的,此时都和他一样,又抓紧整理衣冠,这不是给将要来迎接他们的人面子,而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或者说,是上国的体统。
所以,他们都没有留意到,一路鞍前马后的侍奉他们的那些大理人,眼中那别样的意味。
王顒的马车首先驶过弯道,他向前一看,顿时一肃,不由自主的露出敬重的神情来。
和他一样,陆续绕过弯道的士子们,一时也有些失语。
左边苍山雄俊,右边洱河滔滔,其间一座雄关巍然屹立。
那关城本就极高,又建在高坡之上,观之如直耸云霄一般,城堞向左右延伸开来,约莫有十里长短,放眼望去,像一条狰狞的黑龙一般,牢牢的扼住自南方进入大理国京城核心区的道路。
包括王顒在内,这些儒生,从未到过边关,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雄奇的关城,一时都有些心为之动,神为之夺,以至于都没人例行鄙薄两句。
这些宋朝来客脸上的震惊,和一时集体的失语,让这一路侍奉他们的人,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畅快。
虽然他们现在只有族群而无民族的观念,只注重个人和家庭利益而国家意识单薄,但任谁听人一路走,一路把自己生於斯长於斯的地方,从方方面面都贬得一文不值,心里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而自从那天在邛部川部,得知有不少宋朝人,来河这边租地为生之后,在这群宋朝的老爷先生口中,这样的贬低就没有一刻断过。
现在,呵呵,在我们的这座雄关前面,你们再也说不出贬低的话来了吧。
他们还是……太单纯。
宋朝来客们,很快就纷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羞怒之下,顿时都以十二万分的努力,从各个方面贬低起这座雄关来,“你们快看,看那城墙,又矮又窄,尤其是那城门洞,居然那么窄,怕是只容一辆车通过,难怪此处如此拥堵,莫不是,建成之时,此地竟然连马车都不曾有……
“这就是你们一直在说的那座关城?不过如此而已嘛……”
“对,稀松平常得很,若是就这样的关城,也能被称为雄关,那在我大宋,称得上雄关的,岂不是不知凡几?”
读书人,尤其是大宋朝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掉面子?他们头上的嘴,他们手中的笔,把别人的黄金说成像黄沙般一文不值,却把自己的稻草说成稀世之珍,那只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