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场面对穆十四娘来说并非第一次见,依旧淡然地立在那里,仿佛事不关己。
舒掌柜说道:“施思,大家如果有不懂的,就辛苦你多多指点了。”
穆十四娘自然不能推辞,心里却明白,手艺人向来是以技艺为立身之本,这样的绣法也并非什么不传之秘,只是繁琐细致些罢了,只要掌柜的银子给到位,熬夜赶活也不算难事。恐怕到时候真寻上她的,都是尚未出师的学徒吧。
谁料在她看来稀松平常的绣法,居然真有无数的人来问,穆十四娘也不藏私,但凡有人来问,她都手把手地教授。
因为洛玉瑯暗戳戳成了木花坊的东家,之后竟然连帐都不查,也不见派人来问过。舒弱娘感念于心,也有心讨好,于是对他的衣裳格外上心,寻上穆十四娘要她费些心思,又交代了主家的要求:“因为颜色比较特殊,以往都只是绣些边纹,主家要求净色,又不喜欢对比太过强烈,所以只能用相近的颜色,内敛些。其他的你看着办吧。”说完指了指托盘上的的丝线和一件大红色男子外衫。
穆十四娘在看到第一眼时就已经笃定了七八成,那段特殊的经历实在让人难以忘怀,况且来京后还意外地遇上了。
稍后又想明白了,木花坊既然是京城绣坊的头面,像他那样的贵公子成了这里的主顾也没什么奇怪的。反正自己就算绣了他的衣衫也不会与他碰面,没什么可担心的。
走过去仔细察看着丝线,最后问舒掌柜:“掌柜的,我用浅灰和银白绣边纹吧,绣得舒展些,应该就不会像婚服了。”
掌柜的轻笑出声,“你看着办吧。”若对方不满意自然会退回来。
穆十四娘拿回去后就后悔了,因为这件衣衫织的丝线十分紧密且细,要是新添上的边纹丝线太过粗重,必定不会好看,唯有将丝线剖成与它一样细方才显得自然。想着自己好死不死居然主动提起要用两种颜色的绣线,如今又收不回来,只得苦恼地搓揉着脸。
一旁的灵秀见了,好奇地问道:“施姐姐,这件衣衫掌柜的也拿给你了?我听人说,除了绣坊的李管事娘子,这活别人接不了。”
穆十四娘无奈地回道:“掌柜的吩咐,我能不接吗?”
“是施姐姐的绣艺好。”灵秀毫不隐晦地夸赞道。
穆十四娘却因为她刚才的那句话,更加犯起了愁,又无端地又招惹了新的人,如果穆十五郎再来晚些,自己还不知能待多久?
灵秀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上面,“洛府公子自十二岁起就只穿红衣,说是为了辟邪,还是一位得道高人说的。”接下来轻声地说道:“说是不这样会长不大。”
穆十四娘想起与洛玉瑯再遇时,他可不就被人追杀吗?这样严峻的生存环境,虽说物质上好过自己,但境遇也没比自己强到哪去。
看着眼前的红衣,想着那个与自己有着一段莫名其妙过往的少年,又觉得自己太过冷血了,毕竟蒙他关照,那次遇险才能顺利渡过,做人可不能不讲良心。
虽说为他绣衣服是自己份内的差事,但尽可能地绣得令他满意些,也算是报恩吧。
用丝线比对好合适的粗细,就开始一针一线绣了起来,因为太过专心,媖娘走到近前她才发现。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
灵秀却用夸张地动静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穆十四娘这才说道:“灵秀,既然媖娘来了,你先歇歇吧。”
灵秀回道:“今日就罢了吧,等我织完这幅,省得又背了黑锅。以后也各织各的,大家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