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集策马奔向队伍前方,发现薛举和李大亮正在争论着什么,两人见杨集过来,一齐躬身施礼道:“参见公子!”
“你们这回又在争什么?官渡之战、还是赤壁之战?”杨集笑着问道,这两个男人饱读兵书、熟知种种经典战例,在学习兵法之时,各有自己的见解和心得,只要他们有空闲时间,就会凑到一起开辩论会。
“公子这回猜错了。”李大亮笑着说道:“我俩探讨的问题是‘大隋最大之敌是谁’。”
“这是好事啊!”杨集笑着问道:“你们觉得谁的威胁最大?”
李大亮比杨集还小一岁,远不如薛举稳重,还有一些年轻气盛,他抢先说道:“薛兄认为高句丽对大隋威胁最大,可我却觉得是东/突厥。”
杨集十分喜欢部下们时不时搞出来的辩论会,这种氛围既能使大家成长,也能为杨集提供许多制订制度的论点论据。当然最关键的还是长期听着一帮商智商的人辩论,杨集自己也变得聪明了一些。所以每当大家没有好议题的时候,他主动找些课题给他们争论,并且让正反双方在事后写出辩论心得,权当是秀才科的“策论”,大家各有所得,人人乐在其中、乐此不疲。
他笑着问道:“你们是从哪些方面得出的结论?论据和理由又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尽皆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俩也只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里,并没有进行周详的事前准备。
薛举愣了好半晌,才尴尬的说道:“我是因为开皇十八年的大隋与高句丽之战,那一战是我大隋王朝立国以来,唯一的一次惨败,心中极为不忿。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听说高句丽人反复无常。”
“我大致给你们说一说高句丽吧!”杨集说道:“首先、高句丽与突厥、吐谷浑等游牧民族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有稳定的农业根基,游牧的生存条件容易受到天灾人祸影响,而有稳定农业的高句丽,政治和经济也就相对稳定,再加上他们的制度无限接近大隋王朝,政权十分稳定,军队战斗力充足,对大隋来说自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其次、汉朝以来的中原大地长期处于内战之中,而没有一个统一、强有力的政权对高句丽施压,正好给他们提供了蚕食辽东的机会,从北魏至今,他们一直没有停止过领土扩张,在侵略中原这件事上,非常有决心。”
“第三、高句丽在辽东的地位,就如我大隋在天下的地位,高元在辽东的地位,就如同是圣人的‘圣人可汗’一般,契丹、奚族、粟末靺鞨多次响应他的号召,多次攻击大隋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他们将来合力进攻,足以动摇大隋北方安全。所以当年对高句丽的出击,绝非是一场简单的战争,而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业,是维护大隋统一、领土完整、东北方长治久安的重大战略之一。”
杨集见薛举和李大亮听得入神,继续说道:“只是高句丽有着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优势,他们在易守难攻之处建立大量军事要塞,这些军事要塞都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只要极少兵力就能阻止我们的大军。而我军远道征伐、异地作战,处于后继乏力的劣势,耗不过他们。另外,高句丽怀有极深的忠君爱国观念,每当遇到外敌之时,能够上下一心抵抗外敌。所以那场战争,天时、地利、人和都在高句丽那一方。”
当时高句丽王高元率高句丽和粟末靺鞨联军进扰辽西,被时为营州总管的韦冲击退。杨坚随后令杨谅、王世积为行军元帅,周罗喉为水军总管,率领水陆大军三十万进攻高句丽。
但是周罗喉的水军在海上遇到大风暴,战船大多数都沉没了,劫后余生、惊慌失措的水军残兵刚刚抛锚休整,就被以逸待劳的高句丽水军袭击了。而杨谅、王世积和高颎为首的陆军,同样遭遇大雨水患,使后勤无以为继,缺少食物的陆军还没有开战,一场席卷全军的瘟疫不期而至。到了九月,水陆两路隋军不利而归,三十万大军死了十之八九。
这场无限接近于全军覆没的惨重伤亡数目,远远的超出了大隋与突厥汗国博弈至今的总和,也难怪薛举说是惨败。
当然了,隋军这场惨败除了遇上不利的地形、不利的天气之外,关键还在于自身轻敌大意,从高元入侵到大隋不利而还,所用时间还不到一年,这里面就存在战前准备不足、仓促出兵、轻敌大意、知己不知彼等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