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到杨集提起王通,便摇头失笑:“王通是太原王氏的子弟,由于有天才、神童之名,一直受到家族重视,自小就生活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锦衣玉食之中,岂知世态之艰难?若是生活在乱世之中,或是饿上几天,就不会鼓吹人性本善那一套了。你要记住,当你准备重用一个人时,不能看他说什么、也不能看他有多大的名气,而是要看他做过什么,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人才,而不是夸夸其谈之辈,若是你实在想用这种人,最好把他扔到艰苦的地方磨砺一番。”
“多谢大伯教诲。”杨集笑了起来,他心中对杨坚这番用人之道是十分赞同的。
当他仔细想想,却发现目前的大隋王朝中枢,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儒派大臣。
相对于声势无双的关陇贵族,号称儒学正宗的山东士族在大隋中枢的势力十分孱弱,细究起来,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大隋王朝注视实干、轻视浮夸的儒术,自从废除了士族赖以生存的九品中正制以后,使山东士族对大隋王朝心怀不满,大都专注于家族教育而不愿出仕。
二是在河阴之变中,尔朱荣把北魏朝廷中的山东士族官员屠杀殆尽,使山东各大名门望族惨遭重创,至今都没有恢复元气。
最关键的一点,则是大隋王朝与北周一脉相承,宇文泰建立起来的关陇贵族是东魏、北周、大隋的核心之力,而山东士族主要效力于高欢的西魏和北齐。杨坚为了胜利代周,以北朝之力迎战强大的北突厥、南南陈,所以需要团结关陇贵族一切力量,因此需要向关陇贵族进行妥协,致使朝廷中枢的官员多是来自于关陇贵族,尤其是军队,几乎被关陇势力牢牢控制。
皇帝杨坚的不重视、关陇贵族的排挤,使山东士族在大隋王朝几乎没有立锥之地,只能通过九品中正制延续下来的自荐、举荐等方式,担任无关紧要的地方职务。
尽管杨坚现在开始扶持山东士族对抗关陇贵族,不惜让闻喜裴氏中的裴矩出任大权在握的吏部侍郎,但山东士族之前在朝堂上的势力太过薄弱,所以裴矩的崛起只是一种偶然、一种意外,并不能改变大隋王朝势力构成,像太原王氏、范阳卢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赵郡李氏、陇西李氏等传统士族,都没有出现一个朝廷高官。
杨集知道杨坚因为重实才、重法治、不尊儒,导致他被手握笔杆、书写史书的儒士黑得一塌糊涂,历史地位毁誉参半,但是他的历史贡献摆在那里,怎么黑都抹不掉他的功绩,于是只能淡化他的地位、存在。
在谈到三省六部时,不吝锦绣文章盛赞唐朝,对杨坚则是一笔代过,而“租庸调”变成了唐朝所创;每每提及大兴城时则是说隋朝劳民伤财,可一到唐朝则是笔锋一转,大大的褒奖盛世长安。倒是外国史学家在书写杨坚时,能够以公正客观的眼光,给予他应有的历史地位。
若是大隋王朝照着杨集所熟悉的方向发展,隋朝肯定被写成连大隋人都不认识的模样。而他杨集估计也被搞成一个屠夫。
念及于此,杨集便向杨坚说道:“大伯,我要在凉州做一件事,需要用到很多纸匠。您给我安排一些出色纸匠如何?”
“你要造纸?”杨坚没有给出答复,而是注视着杨集:“金刚奴,你实话告诉我,你造纸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