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喜多直家见他言之凿凿,仔细思量起来,心中有了定计,说道:“本家派遣武士任为庄官,厘清田地,又追缴历年拖欠贡赋,这些豪族国人众只怕吃了你我的心都有,不过郡内的寻常百姓都得了些许好处,对这些强横豪族本就有怨愤,他们鼓动的话语无人理会而已。”
“这次出兵讨伐松田元辉,国中空虚,本家将士的妻小辎重都在这郡内,刀匠、利胜你们两人责任重大。”说到这里,宇喜多直家还特意看了冈家利一眼。
冈家利听到这番话,虽然心里明白了宇喜多直家的用意,但还是希冀随同出阵,便问道:“俺并非不懂得留守之重,只是马场职家、粟井晴正、稻富祐通几个都可以留下来,为何偏偏留我。”心里对于留城守备,还是不愿的,他自认又不懂得处理政务,待在备中国内也没用。
宇喜多直家看了看左右无人,低声说道:“本家配下兵马大半都是美作国人,这些都是些客军,好些连亲属都没有,全都是厮杀恶党。马场职家已经隐然是他们的縂领,又是浮田国定的旧臣,若是将这些人留下,万一后方出现异动,他和中山信正勾结起来,我们到时候连条后路都没有。”
“我既然认为这些豪族或有异动,那自然要留下人手防备,你我虽是备前国人,但现在备中三郡才是儿玉党的根本。只要这三郡不丢,真的被南下尼子家打得大败,仍旧可以据地自守。若是这东三郡丢了,就算能击退尼子军,恐怕这西国两道也再无咱们的容身之处,浦上宗景遣几骑追兵,就能将你我几人逼死在荒郊野岭。”
说道最后,宇喜多直家的声音已经越发低微,只是语气凝重之极,平时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神,已经变得阴冷至极:“反过来,只要能挺过尼子军的围攻,浦上家当然遭受重创,家祖遗仇可报,旧愿可全。你我四人同生共死,富贵自不会相忘。”
祖父宇喜多能家当年的老路,他可不想再走上一遭,虽然没有名言,但儿玉党三将的脸上也都是杀气腾腾,听到宇喜多直家决心以下克上的打算,心里都是一阵狂跳。
虽然宇喜多直家不满三十许岁,但能在这乱世中凭借一己之力,成为西国有数的豪强名主,麾下上万军势对他且敬且畏,胸中实有山川之险,再进一步将浦上家吞并以后,这天下大名当在多出宇喜多一家。
他们三人贫贱之交,攀附追随十余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户川通安想起困病而死的父亲,不禁有些哽咽,跪下答道:“我等三人本系宇喜多氏旧臣,能辅佐主公光复家业已是天大幸事,请主公放心,我等定然将备中国严加看管,不让心思叵测之徒有任何可趁之机,纵有万死之险,也不敢有半点差池。”说到这里,连连叩首,在地上砰砰作响。
宇喜多直家扶起户川通安,额头上已是乌青一片,笑道:“倒不是要一点乱子不出,其实出上一些乱子反而要更好。”
宇喜多直家看着三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解释道:“这洼屋、贺阳两郡中的田亩大半都在各家豪族手中,这些豪族仗着族人众多,加上徒附算起来足有两三万人,势力盘根错节,虽然眼下低眉顺眼,不过是畏惧我精兵在手,隐忍而已。宇喜多氏族姓单薄,若非仗着屠城灭族的恶名,恐怕连都宇郡内都立不住步。”
“这各家豪族把持土地人口,偏偏碍于‘不输不入’,没办法将之抢夺过来,他们心中也是明白,各个都老实的。,我今日本来还想寻个借口,先杀上几人震慑,可偏偏老实的很,让我无处下手。这次领兵出征在外,久战难归,那些心思活泛的蠢货,定然会露出头来,你们三人不必等我军令,宁可错杀千人,也决不可放过一个。”
三人听见宇喜多直家这番话,最后几句干脆是明示要派兵灭族,不禁动容,长船贞亲口中答道:“那我回头便寻个借口将各城内的紧要物件,全都运到经山城内,免得白白损失了。”
宇喜多直家摇了摇头:“那到不必,钱帛、武备早已经借着准备出阵的由头,运送到经山城内来了,其余的便留在城中便是,粮食他们也不会糟蹋,免得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