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洞内钻出一大群举着盆桶、瓮缸等器物,盛满滚开的热水,里面掺入人畜粪尿、石灰,狼毒、巴豆、草乌头、砒霜,搅合成的金汁,飞快运上兵砦高处,劈头盖脸,往下面的备中兵身上倒去。
一时间,山道上乱号哭叫,滚烫的金汁顺着甲衣的缝隙渗透其内,中招的备中兵被烫得皮开肉绽,这金汁加入如此多得毒物,沾染到肉上,痛不欲生,哪怕是意志再坚定之人,也要疼得满地打滚。
大雨连绵,城内干柴不多,所以没法在每个城门都分发,只能聚集一处,用在最容易失守的北门。
备中兵占尽人数优势,从城头往下看去,山路处密密麻麻,若再加上顺着坡道攀爬的那些敌军,几乎龟山城外的每一座支砦、壁垒,都陷入了拉锯争夺战。
箭矢、滚石根本阻挡不了敌军的攻势,所剩不多的檑木、竹排,纷纷被守军扔砸下去。被砸中的人,纵然不致于死命,多半也要头破血流,运气不好的更是手断腿折,瘫倒地上,惨叫呻吟。
西城门的鏖战不休,户川通安根本脱不开身,东门不断告急,只得让人多抬来几座木城架过去遮挡,反复不停的顺着云梯推放夜叉檑,用绞盘控制,滚落一定距离,再拉升上来,重新掷下。
因为碾死的敌军太多,不仅是东门城下尸首堆积如山,云梯上更是让血水浸透,入目之处,尽为赤色。
饶是如此巨大的伤亡,仍旧挡不住备中军人多,植木藤资准备充足,不动则以,动则如疾风怒涛,一鼓克城。
全军六千四百人除了留下四百人守卫大营外;西面清江庄、东面江岛渡各留千人防守以外。
剩余军势,连同随军的民夫也统统带上,一并攻山。总共攻山军势有四千余人,分成三队,一队千人后备,作为发起总攻的生力军。
另外三队,同样各有一千余人,轮番上阵,挨个支砦攻打,誓要一举拔城。
宇喜多直家手中可用守军不多,去除无法上阵厮杀的老弱妇孺外,拢共两千人左右。
北门地势平坦,也是敌军主攻的重点,分得人多些,也不过八百人。
备中军木发砲、丈弓车厉害,苦战至今,四五个时辰的功夫,伤亡二三百多人。要非是宇喜多直家稳坐中军,户川通安奔突救急,早就不支。
原先设立的那些壁垒虽然坚固,但却都是需要充足的人手防守才是,而今儿玉党为引诱敌军攻山,可以调派半数军势撤离,防备空虚,许多壁垒只有四五人驻守,形同虚设。
只能是等前面壁垒的守军退后,才有兵力组织防守,故而才被备中军抓住机会,接连突破。
主动弃守壁垒,虽然减少了许多无谓的伤亡,可久战之下,无人替换修整,足轻们乏累,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备中军的渐渐彻底占了上风。
宇喜多直家面沉似水,克制住现在就点燃烽火求援的打算,夜晚乘船逆行海上,风险可比路上夜战大得多了,白日能够轻易发现的暗流、礁石,到了晚上则很难看见踪影。
如果草率召长船贞亲出兵,很有可能会先无故折损许多人手,得不偿失。
他观望许久,可以看出来备中兵也是疲累以极,只要能将对方士气打压下去,料定是再无来攻的可能,等到天亮之际,便是他召集全军,内外反击的时候。
宇喜多直家不动声色,现在正是该用死兵队的时候,缓缓道:“敌军猖狂,想要一击破城,可笑至极!若不派兵讨死他一二大将,岂不是让他们小觑我儿玉党。现在需要武士出城逆战,冲击一阵,我净土门下可有弟子愿往?”
原本收拢的百多名死兵队、随从接连派出,此时还剩五十人不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千人之中岂无亡命。
当下就有十几人踏步而出,也不问究竟是何军令,上前走到钱箱面前,伸手抓起一把金银,看也不看钱数多少,便塞入怀中。
“本将便在城上,看你们破敌,等你们大胜而还!”宇喜多直家一脚将半空的钱箱踢翻,任由金银、铜钱满地乱滚,“大胜而还,必然还有重赏!如不幸战死,妻子父母我自养之,广请高僧大德为你们持咒超渡,汝等勿忧!”
宇喜多直家命人取来酒水,亲自给十几人斟满,为其壮行,一饮而尽之后,齐齐将酒碗摔碎城头,为首那名武士大声说道:“和泉守厚恩,愿为效死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