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朝连运身上有路遗留下的符印,他若靠近,路遗不会不知道才对,然而现在事实是,人都已经站到自己面前,他都没有认出来。
对于卢良伟随便逮个人就想认作徒弟的行为,朝连运没有立即做出回应,他的眼神很清澈,却又有些散漫,望向路遗,目光却未在路遗身上停留,而是越过他的肩头,穿过透明的石墙石壁,看向了更远的方向。
似乎在他视线的那头,有人正站在高耸入云的峰顶冲他招手……
回想着那人的神态样貌,还有他叮嘱自己的话,朝连运有些失神,但他没有想要违反对方的意愿。
即便卢良伟不要求,眼前这人,也轻易不能杀。
“既然卢将军喜欢,连运自当成人之美,也算是对将军肯助晚辈一臂之力的微薄感谢。”
“朝兄弟这是哪里的话,当初若不是令尊仗义执言,卢某恐怕早就被那些个佞臣陷害至死了,今日既是有缘在这赛场上遇见,自当全力相助,方不负朝老的救命之恩啊!”
朝连运感激地冲卢良伟拱了拱手,没有再多客套。
他从来不是那种虚伪又矫情的人,而且,对于自己好到逆天的时运,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从小到大,不论何事,只要与他有关,或早或晚,都会变成有利于自己的一种结果。
于他而言,夺得狩猎会第一,自然是好的,但若因为一些原因,没能拿下优胜,那也是好的。
因为他相信,福祸相倚,得失相存,万事皆有因果,万事也皆必然,便是现在让他立刻死了,他也觉得这是上苍给予他的最好的一种安排。
所以,他总能化运气为实力,化不利为有利,将那些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变得可能。
他不用也不想去思考每件事背后都有什么阴谋秘密,因为,存在即合理,他要做的,只是顺其自然。
所以,那自称伏兮的俊逸男子,让他为这个叫路遗的人献上自己所有的箭支,他便骑着石牛绕境穿墙过来了。
卢良伟让留路遗一命,他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收回飘远的神思,朝连运终于将视线落在路遗身上,后缓缓取下自己身后的箭筒,骑着石牛,将所有铁箭双手奉到路遗跟前:
“这七十三支箭,你拿去罢。”他这话一出口,不只路遗,连卢良伟都大吃一惊,摸不太明白地愣了好几瞬。
“朝兄弟,你这是何意?不争第一了吗?”
“这位路公子手里的箭,比我们多,便是争,也赢不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朝连运神情依然平静,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悠,让人看不出他究竟作何想法。
卢良伟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想要留下路遗的命,不好再下杀手和他抢夺铁箭,所以才大方地放弃自己这两个时辰所猎获的箭支,一瞬涌出无尽的歉意与感激,再想着之前已经受过朝老的救命之恩,遂心下决定,以后凡是他朝家人发话,自己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而另一头,突然被送了份大礼的路遗更是错愕非常,愣愣地看着朝连运,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猫腻,可不论他如何打量,姓朝的都没有一丝闪避之意。
对方那副坦荡泰然的模样,让路遗自惭形秽地抓了抓自己额前因为奔跑出汗而黏在一起的碎发。
被虐待欺凌强取豪夺惯了,突然有人对自己好,路遗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整个人都扭捏难受起来。
“那……那什么……无功不受禄,你把箭让给我,那这小铜炉,便当做回礼送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