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路遗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
谁让他假慈悲,装好心,寻到人后,只放一支空箭吓唬对方,让不要乱动,就不防不备地大咧咧开始数他箭筒里有多少支箭。
数完箭,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成了现在这样一副“半身不遂”的凄惨模样。
被自己的手下败将鄙作“目不识丁”,童乙本就不悦的心情,一时更多几分气愤,“本大爷说同音,那就是同音,你有意见,到地府找阎王爷说去!”
一边发泄自己的怒气,童乙的手一边往自己斜挎在腰间的布网袋里伸,他要杀路遗,却没有用箭的意思,因为他不会使箭。
先前夺来的二十余支箭,都是靠他从一名癫道人那儿买来的符纸加上自己网袋里的小铜炉解决的。
铜炉虽然普通,看上去甚至有些破旧,却也并非他的所有之物,而是他弟弟童酉从别人坟前偷来的废器。
兄弟两个原是兰陵县人。
一年前,因无钱厚葬重病后离世的盲母,他和童酉只能将母亲的尸体驮进荒山掩埋,本想让母亲归根在一处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方,那样即便他和弟弟不能常去祭拜,她老人家时常望望坟前的山景,或许也能不那么寂寞。
没曾想,遍寻整座荒山,好容易找到一处背风向阴的好地,却有坟捷足先登,早早就在那处安了“家”。
本着有“魂儿”同母亲作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的想法,他同童酉便为老人在那座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祭拜的孤坟不远处刨了个新坟。
新坟堆好,四下去寻能够用作墓碑之物的童酉兴匆匆抱了一堆东西回来。
比如久经风霜雨雪早已经被泡烂的木块、干细直长的树枝、一些干草野果,还有那顶小铜炉。
他知道那顶铜炉是童酉从别人坟前顺过来的东西,但穷得连香蜡黄纸都买不起的他,没有让童酉归还,而是很心安理得地埋了些细土进去。
立好“墓碑”,将干细木枝插进香炉,燃“香”烧“纸”磕头,又同亡母说了许多她生前不曾听过的话,待天落黑,他才带着童酉离开。
没走两步,童酉突然转身将小铜炉里未燃完的干细木枝和泥土都倒干净,然后揣进了自己的怀中,说是正反留在这处也没用,不如带回去卖钱。
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童乙自然也不会拒绝,可回去的路上,因为天黑,童酉没看清路踩空正面朝下摔了一跤,胸前被小铜炉划伤了一长条口子。
当时觉得是小伤,没有大碍,童酉遂仍旧揣着小东西继续赶路。
然而,没过多久,一阵响过一阵、似用油锅煎肉的“滋滋”声,就从童酉的胸前传了出来。
再之后,他老娘的坟旁,便又多了一座新坟。
刨坑掩埋童酉的时候,因为天太黑,童乙并没有看清童酉身上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但他能听出也能摸出一些古怪——随着童酉悲惨的嘶嚎声以及油煎的异响声落,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皮肉紧绷凹瘪的“干尸”,而被小铜炉划伤的那处皮肉,甚至被灼成了焦炭一样的硬物……
童乙自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那小铜炉会“吃人”,是个不祥之物。
所以当发现童酉身亡,他便迅速将东西远远地扔开。
可过后一连数月,他都没能忘记当夜的所“见”所闻,受不住好奇以及想要靠那东西发一笔横财之念的驱使,他终于还是将小铜炉寻了回来。
但寻回之后,他却改变了直接将其卖钱的想法。
为了弄明白童酉的死因,他上山捉鸟,下水捞鱼,偷人家圈里的鸡鸭回来尝试过许多次,才将铜炉的可怕怪异之处弄明白。
不论活物还是死物,只要让那铜炉两侧微尖的凸起接触到带有湿意的东西,比如水、雾、血、浆、汁、液,它都能将其所有“吸食”得一干二净,而那一阵响过一阵的“滋滋”声,便是各物体内的浆液被烧灼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