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李四,东南道游龙山人。家里人口多无地可耕种,幼时即随爹娘兄弟来南泉做工为生,全家感染了从一艘南洋回来的货船上的热病,除了他一人一家死绝。他后来做了白家的海船护卫,喜好饮酒斗殴,在海上曾把另一内地商人某的仆人丢入海中导致其溺水而死。
这些粗人大字不识一个,没亲没友,劣迹斑斑,死了给南泉县令清新治下,节省牢狱空间。甩脱这些人应该是求之不得没有任何负担才是,二十颗人头交出来绰绰有余。
白琪那略带轻薄油滑的笑早已经消失,他声音里有几分燕侯不能理解的抑郁和伤感:“大人还是把我们这批流寇一网打尽吧。现在坐在你面前的就是俩个强盗头子。”
他不提李春,无意识中把他撇开以免牵连。
燕侯眉头轻皱:“你二人仪表不俗,谈吐有致,为何自甘下流?”
白琪和平静头皮都一麻,妈呀居然连声音都很像!白琪急忙收拢心神:“张三这些人的坏是明着的坏,不过是不通教化愚昧所致。我和平静的坏是真坏,我们受过圣人教诲,知晓朝廷律法,可还如此岂不是藐视法度、天子威严?”
“南泉乡下老人家曾比喻说屠夫所仗手里刀,缴了他的杀猪刀也就安分了,如恶狗打几棍子就驯服了。但是读书人坏起来就是心眼坏了,无可救药,如心盘毒蛇,咬人无声无息且毙命。我和平静又比张三他们高贵多少,至少人家还是正经婚生子,我一个外室子,银贱产物,本就身居下流,这几年人人叫我一声爷已经赚了,甘愿伏命。况且我的人头也值钱些,寇首么。”
白琪这番话说得不知道为什么卢溪月很难得脸皮微微辣了一下。平静虽然一直不说话,可显然表情都是完全的赞同,随着白琪的话说完跟着他一起站起来,俩人拱手异口同声道:“侯爷若现在无处置我们兄弟之意且容我们告辞,燕子岛上恭候大驾。”
不知道好歹的东西!一群贱骨头。燕侯心里轻哼一声。
不过真的好愁人呢,软硬不吃,这么优惠的条件开出来还不同意。燕侯背着双手站在船舷边上看着小船送俩人离去,俗话说物以类聚,他对自己那个大儿子的性格有了大概的心理准备了。
听说他娶的那个媳妇也是死犟死犟的。一个大字不识粗鲁莽撞的儿子,一个乡野无知的媳妇。唉,只怕自己到时要白好多根头发。
卢溪月之前竭力描绘一番李春如何被百般嫌弃柳桃还是毅然跟着他私奔到此,他本来的用意是想让燕侯觉得柳桃重情重义,对当时一无所长的李春不离不弃。可是他没有想到起了反效果引起了燕候的不喜。
这个儿子听起来就够糟糕了,听说是字都不识得几个的,而俗话说高门娶妇,儿媳妇却更糟糕,竟然还是这么不知礼数跟人私奔的女子。不过幸亏也是银奔之女,名不正言不顺,到时随便关哪个院子做个姨娘也就罢了,至于正经儿媳还是等儿子调教好后再给找一个名门闺秀才是。
燕云看着海面那俩个人的船已经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思绪也跟着小船走得无边无际去了。
这些时日他对李春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儿子感觉变化了好几次,到现在混合成一种无法具体形容的复杂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