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皆有从众心理,而恐惧是最容易在人群中蔓延开来的。
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前面的人为何逃离,只听着尖叫之声,望见他人脸上的惊恐,便不由自主的随之奔逃。
恐惧犹如瘟疫,迅速扩散,感染了每一个人,却鲜有人顾忌真正的原因。
花车本在缓缓前行,因花朝节是盛况,是以叶清染坐下的花车由五匹御马拉行,这些马匹皆经过驯服,温顺听话。
可不知为何,头马忽然受惊,嘶鸣而起,不停的跃动。
宫中的御马皆高大壮硕,骏马前蹄扬起,高度甚是足以及过花车。
它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横冲直撞,若非有缰绳牵制,只怕早已冲进人群,后果更不堪设想。
可饶是如此,头马受惊,后面四匹马也不安分起来,它们皆嘶鸣的挣扎着,向不同的方向撕扯。
如此一来,花车颠簸乱晃,巨大华丽的花车仿若变成了笨重的巨石,车尾扫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
原本站在花车四角的宫婢早已跌落到了地上,距离较近的围观百姓也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波及,一时间尖叫哭嚎声响彻不止。
人群四下奔逃,哪里还有刚才的热闹繁华,又哪里还有人记得花车中的祈福少女。
叶清染紧紧抓着花车两侧的栏杆才勉强稳住身形,可这般绝非长久之计,若不能稳住头马,局面只会比现在严峻。
若是真让头马挣脱了缰绳,冲进人群,那就绝非仅仅受伤这般简单了。
叶清染十指用力,薄唇抿成了一条匕首般锋利的细线。
她心下一横,正欲起身,杂乱的人群中忽有一道浅蓝色的衣袂划过,如同云水一般拂了她的眉眼,眨眼之际,便见程昱已然跃至头马的马背上。
“小心!”心中的担忧脱口而出,还有一丝她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紧张。
程昱回眸望了她一眼,虽然他的眉眼被半张面具所覆,但他的薄唇微微扬着,她不知为何完全可以想象出他此时的眸光是何等温柔。
程昱身姿修长清隽,坐在发疯癫狂的马背上,更衬得他略显清瘦,让人不由担心他随时都有可能会跌下马背。
叶清染顾不得许多,她抓着栏杆站起身,小心的挪动脚步站在了车边上。
层层的叠叠的裙摆拖得她寸步难行,她干脆拔出头上的一支发簪,以尖锐的发簪当作匕首,割破了曳地的裙摆。
没有了拖累,叶清染纵身一跃,身轻如燕,稳稳的落在了最后一匹马的马背上。
身上突然多了重量,原本就不安燥怒的马受到了惊吓,嘶鸣着跳跃,试图将身上的重量甩下。
程昱听到了身后的响动,转身回眸,瞳孔猛然一缩,“你怎么来了,快回车上去!”
叶清染没有应声,只抓紧了手中的缰绳,微俯下身。
面具下的凤眸凌厉,薄唇紧抿犹如出鞘的利刃。
马儿抬起前蹄立在半空中嘶鸣,叶清染纤细的身子宛若悬挂在枝头的一枚树叶,随时都有可能被秋风吹落。
然而她双腿夹紧马腹,手中缰绳紧握,她的坚定似乎感染到了身下的马匹,原本暴躁的马儿终是安分下来,重归乖顺。
她身上的华服残缺凌乱,可马背上的她增添了往日里没有的英气,蓦地让人想到了策马而归的将军,身上的铠甲虽有破损,但风华气度依旧,甚至更多了一丝惊心动魄的凄美。
叶清染稳住身影,便忙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程公子,御马不会无端受惊,此番模样怕是难以控制。”
宫中的御马有专人伺候,不会倏然发疯癫狂,这般模样倒像是突然受了外界的刺激,若是头马当真受了外伤,再厉害的驯马术怕是也难以安抚。
“这里的药能使它镇定下来。”
叶清染伏在马背上,将手臂伸向程昱。
程昱眸光轻晃,笑意绻绻。
她宛若一个探索不尽的宝藏,每当他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她时,她便会突然呈给他惊喜。
程昱伸出手。
但因程昱身下的马在不停的挣扎,两人几次靠近却又交错。
终于,程昱握住了那只柔夷,用力而坚定。
两人双手紧握,四目相对,一种无形的情绪自两人的掌心悄无声息的蔓延。
程昱从叶清染手中摸走了药瓶,他一手扼住马颈,一手将瓶中的药粉倒入马鼻中。
头马起初更为暴躁的挣扎,拼了命的想将身上的人甩下去,可不过须臾,原本癫狂的马仿若被人点了穴道,站立不动。
程昱见状,纵身落至花车,而头马也轰然倒地,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酣睡不醒。
程昱垂眸望着手中的瓷瓶,宠溺而又无奈,牵唇摇头一笑,竟然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看来日后他更要谨慎些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