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素来清净的无妄山忽有客至。
来者身姿挺拔,仙风道骨。一袭浅麻对襟青衫,墨色发丝只用木簪轻绾做冠,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的恣意潇洒。有风自他的衣袖间穿过,散出阵阵松树香气。
他开口,声音似轻风拂过细柳,与其样貌一般柔和熨帖:“无涯吾兄,百余年未来青山寻吾对弈。是否在为那日输棋而恼?”
修长如玉的手中拎着三个精致光润的酒壶,似乎是担忧无涯注意不到,言语间还将酒壶提起摇了摇。
“莫要臊我,那日输棋五局,是我自己心思不定,若说要恼,也合该是恼旁人。怎会恼你?”无涯浅笑应答,随即没有好颜色地瞥了一眼正在一旁出神发呆的秦柯。
秦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觉。可青衫男子却将无涯的反应尽收眼底。
男子的视线在无涯与秦柯之间扫了个来回,开口问道:“吾兄可是动了那凡尘的心思?”他的眼神干净清澈,没有半分揶揄嘲弄之色,瞧着只是好奇。
无涯苦笑摇头:“非也非也,只是收了个惹是生非的徒儿,无暇脱身罢了。”
“原来如此。”青衫男子也不多问,自顾自于石桌之前落座,衣袖于空无一物的桌面之上拂过,冰玉寒棋便摆了上去。
未等无涯开口,男子再挥衣袖,棋盘上又覆一柄缂丝团扇。
那团扇灵气充盈,扇面虽只是素色,未曾绣有图样,却仍是华彩卓然,满面流萤。于日光下泛着星星点点的金光,一眼便可知它绝非凡品。
“此扇名曰:忘尘。”男子略加解释:“前些时日,东海敖光寻上门来,求吾帮一桩小忙,事后便将此物赠与吾做礼。”
思忖片刻,再补一句:“上品法器,已是难得,却过于阴柔了些,与吾不衬。吾除汝之外再无挚友,今日正可赠与汝这徒儿,全了初见的礼数。”
无涯看着眼前物什,顿觉啼笑皆非:“你今日前来,带了三坛美酒、一件灵扇子法器与这副冰玉寒棋。正与我那日输你棋局的赌筹一致,莫非当真觉得为兄心胸狭窄至此,要与你如此计较?”
“真心赠你,且收着罢。”男子将团扇向前虚推一把。
无涯抿唇不语。
二人文绉绉的礼尚往来,秦柯听得头疼,不过……
“嗯?啊哈,神君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那我便笑纳了。”孟章鲜少与人往来,言语间仍是古语较多,晦涩拗口,秦柯正觉烦闷,忽闻有法器可得,清晨早起的恼噪顿时烟消云散,欢欢喜喜的拿起忘尘法扇紧紧攥着。
无涯黑了脸,低声训道:“笑纳一词,于此情形下可用?”
秦柯得了礼物,喜笑颜开,当下自然不会将无涯那轻微的训斥听在耳中。只嬉笑道:“呃,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无涯的脸又黑了黑,不再理会她。
青衫男子看着眼前斗嘴的师徒二人,眸中含笑。只觉得当下情形甚是有趣,有些明悟了无涯为何百余年都没有去青山上寻他对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