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也咕咚了下去。盖头还没来得及掀开,便一头栽倒在惊慌失措的新娘怀中。
好多五颜六色的小人儿在我眼前跳舞。一个竹林里白捡的亲娘,一个买一送一的亲爹,如此相似的手段。这熟悉的感觉,真好。
我笑了笑,彻底昏了过去。
……
世事难料。
我曾以为自己会一直如此坦荡着,在与楚焕的拌嘴和戏弄中一同守护黎民、度过余生。
直到我偶然间发现,那个曾经愤世嫉俗、最痛恨世家官宦子弟的忠勇将军,竟也开始纵容自己的儿子抢占百姓田产、殴杀人命,甚至贪墨军饷。
我犹记得:那一年,我躲在城外庄子小院中瑟瑟发抖,远远望见前来查抄田产的忠勇将军。
他骑着高头大马,手持红缨长枪。一身的浩然正气、威武无比。
如今他却被权势冲昏了头脑,失了本心,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如此一来,他当年极力主张对前任丞相及其亲眷处以重刑之事,就显得尤为可笑。
谁也不会怀疑他,他曾是那样一个嫉恶如仇的烈火性子。
自那之后,我常常辗转反侧。
一颗偏执着想要复仇的种子又悄然苏醒过来,在我心底里生根发芽,逐渐长成了参天大树。
凭什么你踩着前人的血赚尽美名,却又去走前人之路?又当又立,实在可恶。
我于是着手布局。一边安插人手在他府中,收集他贪墨粮饷的证据。一边刻意与他结识往来,听他与我炫耀着收受的贿赂。还从我岳父手中得来了刑部的人命案卷。
短短几年,他以及他的子孙所做恶行便皆记录在册。也是厚厚一沓,丝毫不弱于当年丞相。
多年精心部署,只待合适时机。
那一日,他自家于民间开的书局突然广发近年冤案宗册。他的罪行一朝暴露,民间霎时群情激奋、物议沸然。
街巷中都流传着他的罪行,说书的先生于茶馆中说了三天三夜。
我于朝中轻轻推了一把,忠勇将军府便如被蚂蚁驻咬多时垒堡,轰然倒塌。
因有军工在手,是以忠勇将军并未被锁拿下狱,而是被囚禁在府。
早朝之上,楚焕皱眉发问:“众卿以为,忠勇将军所犯之罪当如何处置?”
众朝臣或面面相觑,或七嘴八舌。
我站了出来,端跪于阶梯之下,挺直脊背朗声道:“回陛下,臣以为,当满门抄斩。”而后一个响头重重磕了下去。
以满门抄斩之刑,报满门抄斩之仇。我们谁也不要亏欠谁。
“准。”他的声音威严沉静、高高在上,如隔云端。全然不似私下里那般亲睦和善:“就判满门抄斩,长宁侯着手去办吧。退朝。”
“臣领旨。”我站起身来又鞠了一躬。转身走出殿外,无视身后众同僚窃窃私语。
当日傍晚,我带了三队精英人马,手持圣旨前往将军府就地行刑。
屠刀落,哭声起。
周身皆是杂乱之声。我闭上眼呼出一口浊气。
这口气堵在我胸口多时,如今呼了出去,却并没有畅快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