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两个侍卫狂叫着跟了过去。
眼见七爷跳了水,甭管是怕没了七爷以后没地儿混饭吃也好,还是念着七爷的好、关键时候不施加援手今后相见没脸也好,两个侍卫相跟着填了进去,冰面上留下两个短暂的泡泡。
七爷的水性其实不错,只是这会子托着东果,她已经晕了过去,愈发的沉了。洞口透过的一小点亮,离他越来越远了。
将要沉入黑暗里时,他瞧见了两只大爪子,向他伸来。
关键时候,两个不着四六的侍卫救了七爷。
七爷的王府在京城最有名的地方,不是他的王府大,豪奢,而是他的王府是最有名的烂房子,处处漏风——但凡王府出点什么事,不过一夜功夫就尽人皆知了。
自他开牙建府,半个京城都往他府里明里暗里塞人。七爷呢,装不知道,统统照单全收。又整日只顾高乐,府里便松懈的一塌糊涂。
送的人到了七爷府上还都不乐意走,差使轻是一桩,还有一桩,七爷虽然脾气不好,可有一样忒让人念他的好,就是谁蹭他的好处他都不恼,还乐呵呵的说,银子嘛是死的,总要花出去,花出去了,就再给他挣回来,跟前的人能伸手,必定是没法子了,贪些就贪些,总不至于把王府搬空吧?!
七爷还有一样毛病,就是护短。他身边的人都好的不得了,就算是头烂蒜,也只能他拿刀剁,旁人不能伸一个指头。
所以稀里糊涂的七爷养的一堆同样稀里糊涂的侍卫,打架呢,都不灵,正经事做不了,说起偷懒耍滑,吃喝玩乐都是高手。
比如今儿这两位,论功夫就是三脚猫,但下河摸鱼上岸打鸟的道行,却极高。只是冰河下的水刺骨,救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救上七爷跟小福晋后,两个人差点自己没上来。
王府里和暖如春的屋子里,小王爷鄂扎紧锁着眉,盯着床上昏迷的女人。
东果的脸跟平时不一样,嘴角微微缩着,鄂扎竟瞧出了些愁苦来。小时候第一次见她,她仰着一张脸叫他哥哥,笑容清亮,跟喀尔喀上最冰清玉洁的雪莲一样。
她的肚子现在是平的了。
其实之前是担忧的,东果的孩子他不想要。
孩子会成为勒尔贝的一个筹码,他不能有把柄在勒尔贝手上。
假使真有一天,勒尔贝跟他兵戎相见,能拿捏他的就是孩子。他跟勒尔贝他们不一样,他不肯让自己的骨肉在为权力的倾轧中成为齑粉。
勒尔贝做的到,他却做不到。
他有时想,如果跟勒尔贝有那一天,他其实不须担心东果。这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
可没想到它离去得却这么快。跟东果在一起好像没有什么欢乐,这一年多他都想不起来两个人的交集。他记起来的都是苦涩的。就连东果,带给他的也都是麻烦。她对素格的敌意,让他更是烦乱。
所以刚一得知连接两个人的唯一东西没了,他反倒松快了很多。
他来瞧她。见他小小的无比凶悍的福晋躺在那里,面色不似平日的红润,白得有些吓人。他陪着坐了一会儿,心里先前的如释重负,这时突然成了尖锐的刺,没提防便被扎进去,还那样深,现在想拔都拔不出来,反倒嵌在那里更轻松些,动一动,怕要牵出他的肠肚。
他的悲痛被这根极小的尖刺捅开,蔓延到五脏六腑每一处,浸到嘴里,是苦的。
他很少让悲痛淹没自己,他总是理智的面对一切敌意。从小他的身边只有額涅跟阿玛的保护,除了他们,王府于他就是一座凶险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