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嫔站住,微笑着给贵妃行礼,贵妃一手托起,笑语晏晏道,“姐姐别拘礼,我入宫来,除了皇后,也是得了姐姐的处处关照,这回病中,喝的那些个参绒虫草,别人都嫌烦,我心里晓得,是姐姐每回盯着送来,这才好的快些。我得谢谢姐姐。”
康嫔因为宁嫔撞了贵妃,面上过不去,所以打理后宫时,贵妃的用度都是头一份用心。反正是皇帝的意思,她过道手,乐得大方,也不让外人觉得她们姊妹针对贵妃。
贵妃失了孩子,就是落魄的凤凰,以皇帝的性子,将来能不能再重得圣心都不好说,何苦这时候难为她,授人口实。
便一脸释然的笑着回道,“我为着宁嫔,实在不好意思见您。谁能料想宁嫔被人算计,最后竟害了您,我这个姐姐没教好她,实在没脸。今儿个听您一说,没料想竟是我小心眼儿了,娘娘才是真正的大肚弥勒。娘娘快别说谢,我就是替皇后主子看个门,没的克扣姐妹们用度做什么。”
她眯着眼笑,圆圆的脸透着十分的和气,听起来也真是替贵妃着想。所以说,宫里的人个个瞧着都是菩萨,只有遇到真章,才会露原形儿。
贵妃露出欣慰的笑,“要说呢,宁嫔的性子,跟姐姐比起来可差了些。我并不恼她,都是那乌林珠害我,跟她原没关系,不过宁嫔反倒处处防着我。姐姐得空劝劝她,如今且看着肚里孩子,千万别多想。能安安稳稳生下阿哥,才是最要紧的。”
康嫔不知道她叫自己是什么事,听她絮絮叨叨,不得不耐住性子敷衍。心想这位贵主儿,真是心思简单,这时候还念着别人生孩子。所以把她的话也没装进耳朵,客客气气的只在面上答应。
贵妃絮叨保胎的事,她是有了经历的人,在这些事儿上说得上话。
“跟您说,其实胎味儿是真有讲究的,女人有了胎气,身子跟以前绝不一样。这脸上肚子上都有变化,就叫胎味儿。我是过来人,有没有胎气是瞧得出来的。那没怀身子的,才没有变化。”
康嫔茫茫的抬眼,她没怀过孩子,这些也真是不懂。
贵妃说完笑,“我呀,许久没见人,话也多了,姐姐甭嫌烦。哟,我的猫!”远远的,瞧见那猫“嗷”的叫着冲了出来,一溜烟不见了。后面伺候的宫女跟了过来,笑着拎一团刺窝球,“主儿,您的善财斗不过刺猬,自己生气跑了。”
于是贵妃跟着宫女去寻猫,招招手作别康嫔。
人散去了,康嫔眨巴着眼,沿着随墙沿甬道回钟粹宫去。付嬷嬷扶着她手道,“这贵主儿病了一程子,如今魔怔了。疯疯癫癫说的是什么,什么有呀没的,也不怕皇后那边犯忌讳。”
康嫔锁着眉道,“您觉着她是魔怔了?”
付嬷嬷点头道,“女人落胎,心里苦,家里人不在跟前,有苦说不出来,变成这样也是有的。”
康嫔回想方才在皇后跟前贵妃那一瞥,眼神清亮寒冷,完全不似是有失心症的。“再瞧吧,我总觉着她是想跟我说些什么。”
素格站在围屏后,低头垂目,恨不能缩成纸片人从围屏缝里飘出去。
皇帝蘸了朱砂,往折子上批写,写不了几个字,眼神就要飘过来,望她一眼。
今日要领夏日的衣裳,松龄跟翠微一起去了,她留在庑房当值。万岁爷这个时候一般都在东暖阁召见大臣,不用伺候。本来松龄要跟素格去,翠微这些日子扈从侍驾累了,想散一散,她跟素格又不对付,只好拉着松龄去了,临走还不放心,频频回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