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要不奴才先回去,您怕是有话跟先帝爷说。”素格嗫嚅道,她早听闻先帝跟广禄父子情极深,先帝仙去不远,王爷大约是想阿玛了,才这么晚再次来到墓前。
广禄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有话也早在心底说了。。。。。。我不是个好儿子,没替阿玛尽心守护大夏。”他在沉沉暮雨里望住眼前人,“二丫头,朝政烂到此,我很难过。”
素格猛听他叫“二丫头”,心里不免尴尬,好像自己跟主子还没熟稔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种时刻,她也说不出呲打他的话。二爷好像在跟她说心里话,这会子说那样的话,会伤了他。其实主子不是看起来那样骄傲跟坚韧。
而且这样的话,听起来不是应该跟知己说才对吧?自己可不能算是爷的知己,从头到尾,二爷都拿她当包衣看待。
可她主子并不等她反应,继续喃喃道,“皇帝不像皇帝,后宫不像后宫,臣子不像臣子,这是乱国之相。我只能远远瞧着,动不得手。眼下,大夏有了大患,可我还是什么都没做。”
素格仰望他,听他喁喁低语,心里竟升腾起想要保护主子的念头。
广禄的痛苦她都知道,每件事都跟她有关,后宫太后的毒,皇后的孕,还有前朝作战,丢的是她的阿玛。她也难过,自从遇到怡亲王,倒霉事接连在她身上发生,有一度她都怀疑,怡亲王跟她八字犯冲。
不然,怎么两个人从见面之后,没一个人顺心,没一件事顺意。
他继续说下去,“是我不济事。只想着安稳,保住自己跟額涅,任国事一误再误。我实在愧对皇阿玛,只能趁着黑,瞧不着脸,才到怹老人家跟前来说这没脸的话。”
广禄在自己的情绪里不能自拔,他只有在阿玛坟前才能轻松下来。
素格想着他的话,也觉得愤懑。
国事艰难,不到紫禁城她还不知竟然难到如此。怪道广禄在五国头城时那样踌躇。她以为的现世安稳其实根本不存在。
大夏表面上繁华安稳,其实底下是暗流涌动,稍不留神就是大厦将倾的局面。
就是阿玛,当年二话不说就到喀尔喀去,大约也是看到了这一天,才未雨绸缪。
“二丫头,我很后悔。”两个人在伞下各想各的心思,猛的听广禄这样说,素格有些懵。
广禄凝视着眼前黑影,能分辨的只是她鹿一样的眼睛和依稀的轮廓。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面颊。
素格心里一个惊雷,人木木的站着,却没想拂去他的手。脸上麻麻的,他抚过的地方僵的要抽抽。
“脸上可好些?”
“回主子,已经好了。。。主子后悔什么,奴才不知道,只是您不必万事都闷着,奴才觉着,您跟喀尔喀时都不是一个人了。”
那时的广禄,行事嚣张,果敢坚毅,如今才过了不到半载,人是越来越沉默了。
广禄没想到她提到喀尔喀,可不吗,他是从那里把她捡回来的。
有些舍不得,可还是徐徐收回了手,她的面皮儿十分光滑,想来是好彻底了。抬眼去瞧伞面的雨珠子,抖了抖,望住淌下来的雨水,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