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轻叹一声,道:“尊崇神仙,信奉道家,无人能比得上先帝。当年修玉清昭应宫,封泰山祀华山,几乎倾全国之财力。可是寿数,却只到了五十五岁。以先帝这样的信奉,尚且如此,这长生之术,到底有没有用呢?”
刘德妙敛眉道:“人寿自有天定,虽然天命不可违,但是信奉道门可以延年益寿,这却是可信的。太宗皇帝子嗣九人,如今仍存的只有楚王与燕王。且除却大行皇帝外,薨了的诸王中无人能过五十。此皆是由于大行皇帝信奉道术的缘故,因此比他们寿长。”
刘娥看着她:“可是燕王与楚王又怎么说?”
刘德妙答道:“八爷燕王,年纪尚小,未到五十,这且不论。楚王多年来清心寡欲,闭门不问外事,潜心研究道家之术,已有大成。大行皇帝虽然信奉道术,已得寿数延长,可是大行皇帝为天下操劳过多,与道门的清心寡欲之术有违,大行皇帝实是因天下百姓而耽误了啊!”
一句话说得太后泪水涟涟,不由拭泪道:“以你所能,可算得出予寿算几何?”
刘德妙忙磕头道:“太后乃上天所命,非我等下界凡人所能知。只是有一句话,算是贫道大着胆子说一句,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其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天地之间既生太后这样的人,受过天地间的大磨难,到如今将天下的重任交与太后,太后前面必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也是上天的安排。”
刘娥悚然而惊,刘德妙虽是泛泛而指,但是这“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却是不折不扣打动了她的心事。她是以虎捷都指挥使刘通之女的身体入宫,人人都以为她出身高门,又有谁敢妄猜她是“受过天地间的大磨难”呢!莫不是,这妙姑真的有通灵不成?
刘娥凝视着刘德妙,忽然一笑:“妙姑起来罢,这天地间的大磨难之语,却也犯不着说得如此严重。”
刘德妙站起来,整了整衣服,道:“非天子骨血,而得以掌天下权位,其中的艰辛,必倍于常人千百倍。这其中经历,虽非贫道能知,但贫道所说的,却是世间的常情。”
刘娥点了点头,刘德妙坐下来,侃侃而谈长生之术,正说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在上位者只要用人得宜,自可垂拱而治。沙子在手中握得越紧,就流失得越快。长生之术,在于清心寡欲,尽可能地减少俗务的干扰……”
雷允恭捧着一叠奏折进来,见太后正在听刘德妙正在谈长生,便不敢做声,只是垂手侍立在一旁。刘娥却已经看到他进来,手一抬,刘德妙顿时止声。
刘娥问雷允恭:“外头宰相们议得怎么样了?”
雷允恭欲言又止,却看了一眼刘德妙。刘德妙会意,连忙告退道:“太后有国政要议,贫道先行告退。”
刘娥点了点头,吩咐小内侍江德明:“德明,你带先妙姑下去,我处理完这些,呆会儿还要继续听她讲经。”
雷允恭这才呈上诏书的草稿道:“草诏已经拟好,请太后过目。”
刘娥接过遗诏,见上面主要的意思,也就是这几句话:“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为皇太后,淑妃杨氏为皇太妃。军国大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
其余话倒罢了,太后见到最后一句忽然多了一个“权”字,顿时大怒,将诏书直向着雷允恭的脸上掷了过去,厉声道:“这诏书谁拟的?”
雷允恭吓得连忙跪下道:“是王参政!”
刘娥重重一拍御案:“立刻传王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