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婉玩味:“妹妹何出此言?”
裴道珠微微一笑,伸出青葱似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读过的书,都牢牢记在这里了。若是晒,也该晒晒我这个人才是,还晒书做什么?”
长亭寂静。
萧衡捻着佛珠,淡淡扫她一眼。
这裴家小娘子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口才也十分伶俐,只可惜,没用在正途上……
郎君们则报之以惊艳的目光。
他们都知道裴家落魄,顾燕婉故意发问,不过是想给裴道珠难堪。
可是裴道珠的回答,既顾全了彼此颜面,又十分诙谐幽默,半点儿也没有损害热闹气氛,当真是很会做人了!
对面的萧荣看着裴道珠,目光里难掩吃惊和欣赏。
从前和裴道珠是未婚夫妻时,只当她是个了无情趣的木头美人儿,她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端庄精致,哪怕出去游船逛街,也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乱,宛如彩雕木偶似的,令他浑身不自在。
没想到,她也有如此狡黠的一面。
顾燕婉无言以对,只能暗暗咬牙。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萧荣道:“既然人来齐了,那就开始吧。我参加棋社,道珠妹妹呢?”
裴道珠柔声:“我也参加棋社。”
听见她参加棋社,众女悄悄松了口气。
裴道珠的琴书画舞都是顶尖,她们比不过,如今她去参加那无聊的棋社,她们就有出头的机会了!
开始报名了,琼花长亭立刻热闹起来。
因为舞蹈柔美直观,又最是赏心悦目,因此参加舞社的女郎最多,其次才是琴和书画。
参加棋社的女郎,竟然只有裴道珠一个。
一众女郎围着顾燕婉,忍不住低声议论:
“下棋有什么好玩儿的,枯坐半日,无聊至极!”
“黑白对弈晦涩艰难,哪有别的好玩儿!”
“裴道珠一向精明,今天是脑子进水了吗?”
“……”
裴道珠端坐着,始终保持着笑容。
心里,却是暗暗委屈。
若有选择,她当然也想参加喜欢的舞社,昔年她一舞动京师,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她跳得更好。
可是……
她没有舞裙和绣鞋。
所以说钱财十分重要,家财万贯未必欢喜,可是身无分文,一定很难欢喜。
顾燕婉轻摇团扇,又凑了过来,满脸关切道:“妹妹的舞是最好的,怎么报了棋社?可是因为买不起舞裙的缘故?妹妹若是不介意,我那里有一身舞裙可以送给你,虽然穿过了,但布料刺绣都是极好的……”
“倒也不必。”
裴道珠脊背挺直,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虽落魄,但也是堂堂世家出来的,绝不食嗟来之食。
她正儿八经:“在我眼里,手谈风雅,不比别的差劲儿。更何况连朝廷都以棋设官,建立九品段位制度。我虽是女儿身,却也想成为女国手,将来为国争光。所以,多谢表姐美意了。”
顾燕婉再次无言以对,只得恶狠狠捏紧扇柄。
这裴道珠一脸正气凛然,仿佛她有多爱下棋似的!
呵,多么虚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