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垨站在街角,目送张秋的马车渐行渐远,脸色却再次由晴转阴。
方才张秋画的大饼看似诱人,实则却陷入了一个悖论当中。
即上面明显是想让自己在工学里和皇帝对着干至少也是阳奉阴违,可这一来,皇帝又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步步高升
在司业位置上或许还有腾挪的余地,一旦接任工学祭酒,只怕立刻就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再往细里想,如果想采取阳奉阴违的办法,那明面上多半要比照焦顺行事,可这一来,自己岂不是非但无法挽回清誉,反倒要彻底沦为别人眼中的奸佞小人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既然想要别人替你卖命,名声和前程你总得给一样吧
哪有空口白牙就逼着人往绝路上走的
难道是把自己当成一心求死的周隆了
可周隆好歹也得了声望吧
越想越是不值,越想越是愤恨,陈垨的胸膛里就像是被人塞了个风箱,一鼓一鼓的直似要炸裂开来。
半晌,他猛的一脚踹在墙上,也不顾脚脖子被反震的生疼,一瘸一拐的转过街角上了自己的马车。
因见自家老爷腿脚不好,车夫原本想关心两句,可扫见陈垨的脸色,立刻改口道“老爷,咱们去哪儿”
陈垨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去荣国府”
既然清流这边儿不给自己活路走,自己索性就做个彻彻底底的浊官
皇帝也是实在没人可用,才会任用家奴出身的幸臣,如今自己这两榜进士主动投效,未来前程难道还比不得那焦贼
“好嘞”
这时车夫答应一声,就要催马启程。
“等等”
陈垨却又忽然改了主意,吩咐道“还是先回府再说。”
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免被张秋察觉到自己的背叛,还是先回家乔装打扮一番,再去找焦贼呸,找焦祭酒分说不迟。
是夜,焦家。
听完陈垨的描述,焦顺脸上客套的笑容尽数化作了凌厉
他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了两圈,忽的转身虎视眈眈的盯着陈垨问“陈大人可敢陪我一起进宫面圣”
陈垨闻言面露迟疑之色“这时节进宫会不会太莽撞了”
“等不了明天了”
焦顺大手一挥“若让那奏折出现在早朝上,造成既定的印象,咱们再说什么也迟了。”
说着,扬声喝令外面立刻备车,又命司棋玉钏取来官袍官帽披挂整齐,然后招呼着陈垨立刻动身。
见他这风风火火的样子,陈垨一面紧随其后,一面暗自鄙夷,心说到底是沐猴而冠,这一遇到大事就现了原型、乱了方寸。
不想他刚跟着到了院里,就听焦顺信誓旦旦的道“操纵舆论让梅家作茧自缚的,的确是我没错不过事前我就已经向陛下报备过了,这几天更是事无巨细全都具本上奏,想把这些谣言安在我头上,只怕是想瞎了他们的心”
陈垨为之愕然,见焦顺的样子不像是在胡吹大气,不由纳闷道“既然如此,那焦祭酒又何须连夜进宫”
“呵呵”
焦顺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齿仿佛要择人而噬“这天赐的好机会,若不趁机咬下几块肥肉来,他们又怎么知道疼、知道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