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伸手来夺,“爱戴不戴,不戴还我。”
慕容翊飞快地就戴上了,牛粪正在嘴部的位置灼灼亮眼。而鲜花位置在鼻梁上,慕容翊总下意识去看那鲜花,导致成了斗鸡眼。
铁慈笑不活了。
她笑着笑着睡着了。月光透过舷窗洒落在她眉宇。
慕容翊没去睡,隔窗瞧着她,像瞧着世上最为珍贵的宝物。
和以前睡着后总微微皱着眉不同,铁慈此刻眉宇舒展,嘴角带笑,想来是在做一个好梦。
慕容翊对着她,将牛粪鲜花的口罩往上提了提。
说不定她在梦里也能梦见呢。
那就能笑得更欢喜一些。
他做牛粪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欢喜,便好。
……
船只在江上航行,一路走一路清扫驭海帮。
后续遇见的驭海帮分舵,基本规模都比较小,萧雪崖处理起来,更是犁庭扫穴。到后来驭海帮闻风而逃,根本不敢接战,萧雪崖也并不放过,直接一把火烧了水寨。
一路上但凡俘获水盗,萧雪崖甚至都没请示铁慈,一律格杀,在岸边竖起了高高的杆子,将水盗尸首吊在杆子上,谁若来收尸,当即射杀。
他的福船所经之处,都高高竖立一排杆子,无数尸首迎风飘荡。
并下令官府,布告于百姓,鼓励举报线索,但凡举报水盗者有奖。但凡藏匿水盗者一律连坐。
一开始铁慈也不反对治乱当以严刑峻法,但对于萧雪崖下令举报有奖之后,她提出了异议。
举报这样的事,若为有心人利用,很容易导致公报私仇,湮灭良知,败坏风气。
萧雪崖却坚持己见,水盗猖獗,若不以严刑峻法斩草除根,等他走后必然卷土重来。若因此牵连一小批无辜,也比绝大多数人受害来得要好。
他甚至批评铁慈过于妇人之仁。并干脆不和铁慈汇报了。
铁慈身边的人也有支持萧雪崖的,万纪不青等人都觉得,一将功成万骨枯,和大部分人的安全比起来,少部分人的无辜牺牲是应有之义。
铁慈心里明白,这样的理念冲突,归根结底源于师父对她的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教导,关系到师父所说的人权、律法、乃至体制的根本性问题,跨越时代的争论,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这一日船到了黄州,再走一两日水路,就可以弃船登岸,穿过黔州西南,过雄峙在黔州燕南边境的万胜关,就正式进入了燕南。
黄州是黔州布政使司排行前三的大型城池,地势平缓,相对繁华,这日一早,船刚到渡口,铁慈便命人去福船邀请萧雪崖,问他是否愿意陪她去黄州城逛逛。
去传话的丹霜一脸不解,她觉得这个提议一定会被冰山拒绝的。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萧雪崖在沉默了一会之后,真的过来铁慈船上了。
铁慈已经站在甲板上等他了,她朱色长袍,玉笔垂腰,一头乌黑长发简单束起,立在船头朝阳中,灿烂得仿佛要和日光融为一体,听见脚步声,她回头一笑,“早。”
萧雪崖注视着她,想起初见她的时候在滋阳,那天日光被灰尘遮蔽,她在滚滚烟尘中回首,天似乎都清了几分。
似乎觉得日光刺眼,他眼瞳微微缩了缩,淡淡给她行了个礼。
前两天刚和她吵过架,他脸色有点黑。
铁慈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笑得亲切,道:“多谢总管愿意陪孤看看这黄州风物……萧大哥,你说小弟这一身可还使得?”
她说后一句话的时候,轻悄地张开双臂转了个身,袍摆在日光中明快旋开如微浪。声调也换了少年轻快的语气。
萧雪崖目光落在她垫了几层布依旧显得有些纤细的腰上,随即转开目光,道:“臣份所应为。”
他甚至都没回答后一句话,铁慈不以为杵,对他抱了抱拳,伸手一礼,示意他作为“大哥”先下。
萧雪崖的福船和战船船队停在稍微远一些的港湾,并没有停在渡口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