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因为是皇太女,自然也有自己的东宫属官,有詹事府,下设左春坊、右春坊、司经局等部门,统府、坊、局之政事。除负责皇储教学之外、还负责侍从、赞相礼仪,驳正启奏、监省封题,印署覆下太子令书等等职责,只是之前不过是个傀儡,垂帘的太后一直没有正经选派官员任职,贺梓任了太子太傅之后,荐举了一批大儒和名士,充填了詹事府,这回铁慈出行,也带了一名左中允和一名司议郎,用来专门处理涉及各地官府的政事,以及和朝廷的文书往来。
分配舱房的时候,一位公子哥儿刚上船,就习惯性下令,让护卫们都去底舱居住。
毕竟盛都官员乘船出行就这规矩,家眷贵人在上面,护卫仆人住在潮湿摇晃不透气气味难闻的底舱,有些带家眷规矩大的,为防冲撞,甚至不允许护卫们上舱透气,船行多少天,护卫就在船底憋多少天。
这位公子哥儿也如此顺理成章,没想到——没人理他。
不仅没人理他,甚至有人还招呼:“一刻钟内安排好铺位,快点去抢个好位置!”
公子哥儿站在舱口,气歪了鼻子,“粗人!我们竟然要和这些粗人同行!”
也有人自我安慰:“毕竟需要这些人护卫我们呢。同行是免不了的……咦,他们怎么不去底舱?”
不仅不去底舱,还涌进所有空着的舱房,迅速摆好了自己的铺盖。
公子哥儿们站在甲板上等安排。
没人安排。
直到慕容翊出来散风,瓜子皮儿吐到他们身上,诧异地道:“咦,你们还不赶紧去抢个舱位,真想晚上睡甲板吗?”
“什么?我们没有单间?”
“单间?想什么呢?看看这船上地方,再看看你们这一窝,塞得下吗?”
慕容翊的说话用词总是叫人不适又无法较真,公子哥儿们憋了半天,又道:“那我们睡哪里……那些粗人怎么能睡在上面舱房!”
“怎么不能了?人家至少能干活,能操船,遇上水盗能保护我们,你们呢?除了傻吃傻睡,能做什么啊?”
“怎么能拿我们和他们比,我们天生出身高贵……”
“一把年纪,毫无建树,还在吹嘘爹娘老子给你们挣来的富贵,我要是你们,早一头扎进这金江里。”慕容翊哈哈一笑,“别和你爹废话了,赶紧找铺位去吧您,迟了甲板都没得睡!”
漂亮却惹人厌的脑袋缩了回去,公子哥儿们在甲板上四顾,没人理,没人管,舱房眼看就要占满,进出的人好像没看见他们。
恐慌渐渐涌上心头,他们发觉,这次出行,皇太女似乎真的不打算把他们当人看了。
他们都是重臣子弟,皇太女之前还救了他们,不就是为了示好股肱之臣,获得更多支持吗?怎么敢这么对他们?
这么对他们,之前辛苦救人的情分不就没了吗?
重臣子弟们想不通,可是铺位真的要没了。
李蕴成忽然一言不发,背着自己的包袱,进了最近的一间舱房,并在和两个护卫商量之后,获得了一个靠舱壁的铺位。
看他默默地展开自己的铺盖,其余人等傻眼了。
有人探头进来,随即猛地捂住鼻子,“老李,这地儿你也住得下,好臭……呃……”
“等会你想臭都没得臭了。”李蕴成躺下来,掏出一本书,平静地道,“奉劝你们一句,赶紧找位置。”
“皇太女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要笼络我们了么!她不是都肯舍身救我们么!”
“对,她不要,她不需要。”李蕴成从书上方探出微眯的眼眸,一脸的终于了悟,“咱们不懂皇太女的格局,别用自己的想法猜想她。她做什么都只是从大局出发,救人是因为应该救,不是为了邀恩示好;如今咱们是随员,那就一视同仁。别还拿自己当个人物,在她面前,我们算个逑。”
李蕴成难得爆了个粗,众人听傻。
冯桓忽然也大步进了舱房,在一个角落放下了包裹。
这两人本身就在盛都子弟中颇有影响力,众人眼看他们都服软了,也只得纷纷进舱,只是此时好位置都没了,只剩下不是靠近门就是靠近尿盆的位置,众人只得再想法子和护卫们换位子,而叫他们憋气的是,这些护卫们,毫无下人的自觉,态度冷淡不说,给钱,掏出的银票比他们还大额;给物,嫌带着麻烦;言语攀谈,他们用看废物的神情态度敷衍;还有那些草原蛮子,他们还没嫌蛮子脚臭,蛮子居然嫌他们身上熏香熏人!
上一层舱房内,看折子的铁慈问丹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