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本来答应了慕容翊立即回乡,但是其余诸人还没享受到盛都的繁华和众人的追捧,如何肯刚来就走?就是静妃也盛情挽留,希望能和家人多相处一阵。只是王氏想到慕容翊竟然是近期扶持他们家做生意的幕后老板,不禁心惊肉跳,再三劝说,谈家终究是怕失去刚刚找到的生意场上的靠山,没奈何同意了。
倒是铁慈听说他们要回乡,表示说西州离燕南不远,前期可以和大部队同行。她倒不是想和这些亲戚搅合在一起,实在是谈家人是惹事精,身份还敏感,这要独自回乡,再被人利用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到最后影响的还是皇室,倒不如拘在自己的队伍中,早点送回去算完。
此刻谈敦治求见,她想起这举人老爷表弟文绉绉又局促的言辞就头痛,正要拒绝,就听小虫子道:“谈举人说他之前被挟持时,曾发现刺客异常之处,想要和太女阐明。”
铁慈便宣了,谈敦治这回老实了许多,垂着眼不敢看她,坐在一边道:“当日被掳,给殿下添麻烦了。”
铁慈淡淡道:“谈表弟日后切记珍重自身,勿要轻涉险地,毕竟不会时时都有高手相救。”
谈敦治头垂得更低,低声应了。
这位殿下表姐,连一丝亲近客气的态度都无,待他比寻常下人还不如。
这让他难堪,也明白想必自己母亲的小心思已经给这位尊贵表姐看出来了。
他觉得受到羞辱,却多少知道了有些事就是痴心妄想,更知晓了皇家水深,不是自己这等出身偏僻小县的一个读书人可以掺和的。
当日皇帝在河上遇袭的时候,他就被困在河对岸的树林里,被捂住嘴,看着那河黑水翻滚,无数刺客从水里冒头,刀光泼血,人头滚滚,河面上飘一层尸首。
那一幕时刻不能忘,连做了好多天噩梦。
天大的富贵伴随着天大的险,他不敢冒。
铁慈淡淡扫他一眼,不打算说太多。
说到底谈敦治就是个常见的普信男,眼界见识不够导致有些自大自傲,有些小贪心和小自私,但也正因为眼前天地就那么大,所以皇家扑面而来的繁华吸引了他,皇家汹涌而至的危机也同样吓着了他。
觉得有希望就妄想,觉得威胁了自己就退缩,谈不上人品恶劣,只是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罢了。
谈敦治从衣袖里摸索出一条布条,递到内侍的托盘里,道:“当日草民被掳,对方刺客已经受伤,衣袖割裂,草民仓皇之下抓住对方衣袖,无意中撕下了一条布条,之后一直攥在手中,直到被救……刺客穿的外衣普通,草民撕下的是亵衣衣袖,布料看着倒有些不一样,想呈给太女看看。”
内侍将托盘捧上来,铁慈看那布料确实特别,看着竟然不像布,倒像是一种特殊的纤维编织而成,有点像藤,但比藤细密,织得也很粗疏,触手滑润,她低头闻了闻,有种淡淡涩涩的草木香。
她命人端上水盆和火盆,扔进水中,轻浮不沉,水珠自落,是防水的。
再凑近火盆,能燃着,但是比较慢,也算防火吧。
竟是个好东西呢。
铁慈将这块布条也收了,笑道:“多谢谈表弟。”
谈敦治还想说什么,铁慈已经拿过一本折子看了起来,他只得轻声向铁慈辞行,铁慈头也不抬,挥挥手。
谈敦治退了出去,跨出殿门时他回望,看见殿堂深处,女子侧身而坐,神态闲适,而指尖随意翻动,事事件件,可惊天下。
极近,又极远。
……
最终御苑刺杀案,以一名中军都督府卫千户,两名盛都卫百户,和一名行宫驻守太监自尽而结案。
夏侯淳给铁慈报说,一切线索在刺杀当日就被掐得差不多了,事后用尽手段追查,才隐约查到这几个人,但也很快人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