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首看折桂楼后山,山间有清溪,清溪流细瀑,水流潺潺自石上过,打磨得青石边角圆润,而苍松如翠,斜覆于山崖,虽是白日,却可想见晚间月升云起,松涛阵阵,一派旷达清逸。
一句意境全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眼前无海,却如见万顷波涛,圆月冉冉生于碧波间,而心间起怅然之意,故人之思。
有人低声赞:“好!”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清逸苍茫之后,是豪迈畅达,由景致人,奇特、浪漫、潇洒又孤独。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
说话的人没了,四面只剩下纸笔相触的沙沙之声。
大家都在奋笔疾书,将这些句子忙着记录下来。
句句都可传千古,如今像不要钱一样往外蹦,此时虽然还没有月亮,皇太女指手向月,月华便化佳辞洒落人间无数,这就是天子之灵,凡人无可窥视!士子们头皮发麻浑身打颤,只剩下手还算稳,都觉得此刻机遇千载难逢,定能流芳百世载入史册,自己等人躬逢其盛,史书那一笔也算留影,不枉此生。
铁慈随口说几句,见众人吟哦不断,沉浸其中,一笑便住了口。
这个逼装得她给满分。
楼上的姑娘们娇声喝彩,铁慈抬头抱拳,姑娘们一人拈一颗珍珠,对她一晃一晃,珍珠一闪一闪。
看起来像在比心。
铁慈莫名其妙。
一眼看见一个脑袋又飞快缩了回去。
她转头抬眼看向那马车,那煽风点火的家伙被困在马车里,里头的人不知道在干什么,她有看见马车微微晃动,隐约还有嘴被捂住后发出的压抑的痛嘶气音,她若有所悟,因此也不提醒这件事,此刻她停下,容家小厮记录完毕,一笑退开,那马车才砰地一声响,车门打开,滚下那人来。
那书生看起来一切完好,但脸色惨白如纸,春衣好几层,他背上却隐隐透出汗迹,这般软绵绵滚下来,不待铁慈开口便大声叫道:“殿下才华绝世,小人震撼莫名!惭愧无地,这便交代,是萧家……”
他一个萧字刚出口,斜刺里一道流光呼啸直射他咽喉!
但两边都早有准备,铁慈已经到了那书生面前,而车内也有射出飞刀打飞了袭来的箭。
书生们惊呼走避,铁慈把人拎起,往暗处一抛,顿时有黑影闪出接下,铁慈笑道:“听清楚他说的是谁吗?”
大部分人不敢说话,倒是楼上姑娘们浑然不惧,娇声道:“殿下倒是拿萧字做句诗呢?”
铁慈笑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一时众人哑然,讪讪看她转身回楼,士子们羞于再留在此地,都纷纷散开。本来这样丢人的事儿是不要讲的,但是今日得了无数好词,如何舍得不传播?另外此事隐隐还牵涉到皇族和豪族外戚之间的争斗,更是要好好八卦八卦,无数人捧着墨卷急急走开,准备转移阵地再开一场茶话会。
铁慈目送他们的背影,心想容溥甚心机,最后给她一个机会装逼,扬名的同时也让今日之事注定广为流传,萧家在民间总做出一幅忠心王事委屈不已的莲花样儿,如今可当众被揭了假面,也叫大乾百姓看看这恶奴真正嚣张的嘴脸。
不过这诗歌才名还是不要最好,师兄弟姐妹们都会这些诗,铁慈不想被他们误会自己抄诗博名。
便让暗处的九卫追上去,敲打众人一番。
楼上有人轻轻哼了一声,心想自己一番辛苦,又是赶人又是抓人又是送礼做了这么一场好戏,这朵莲花竟然最后跑来摘桃子,也太会选时机。
但是会选时机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