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翊站下,看看前后左右的人,摇了摇头,笑道:“看,这就是家宴,这就是人间帝王家。”
他回头对定安王道:“这种家宴,以后你们自己玩,记得不要喊我了。”
定安王凝视着他,半晌挫败地摇摇头。
越是这般桀骜,这般不在乎不妥协,这般天下万物无可制我,他越觉得,诸般子嗣,无人能及,辽东之王,无可替代。
若非这般气概心性,未来必定征战频仍的辽东,是守不住的。
辽东王,确实不该轻易被拿捏住。
辽东王,还得有拿捏世间所有的胆气。
诸子之中,只有慕容翊有。
这和他杀了多少人无关,却又有关。
本来他还想试探慕容翊手中有无渊铁武器,此刻也只得打消,沉默半晌,他道:“这也不肯,那也不行,那本王问你最后一句。”
“说来听听。”
“本王要我辽东疆域不失,要这大乾不进分毫,要那大乾皇朝自顾不暇……要那大乾傀儡皇帝的命,你能不能做到。”
良久的沉默。
慕容翊面对着慕四。
慕四正在焦灼地给他比划:朝三。
朝三还在定安王手中,连带那日被俘的一些属下,也还被秘密关押,连绣衣使都不知道在哪。
不仅如此,宝相妃的生死也依旧在定安王一念之间。
慕容翊答应过外公,要护宝相妃一生周全。
他一生纵情,无视礼法,世人于他皆可杀,世事于他皆可逆。
底线唯二,一曰铁慈,一曰外公。
可今日再三违拗大王,也已经触及他的底线。
定安王已经给了他最大的忍耐和让步,再拒绝,也许他自己都走不出去。
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半晌,慕容翊道:“诺。”
定安王挥挥手,人影翩然散去。
慕容翊再不回头,快步走出暖阁,众人注目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此刻才敢出一口气,此时才发现这初春时节,无尽寒气之中,背后早已经汗湿几回。
……
慕容翊走过回廊,忽然一个踉跄,扶住廊柱。
慕四急忙上来扶,慕容翊已经喷出一口黑血,溅满朱红廊柱。
“没事吧!”慕四忧心地看着他,看他神色如常,还以为那毒酒是大王故意恐吓,却原来是真的!
“没事,我逼出来了,不算很厉害的毒药,不过也够让宝相妃从此活死人一样,在床上瘫一辈子。”
慕四怔住,十分遗憾:“啊,不是死人的那种?瘫一辈子我觉得挺好,可惜了,你不该代喝的。”
慕容翊也觉得挺遗憾的。
可谁知道这酒毒性如何呢,万一真是致人死地的呢?
他不能冒这个险,毕竟定安王从无妇人之仁。
他随即释然,老头子心里憋屈,怀恨在心,想暗搓搓报复几次,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和失败者计较。
他随意一抹嘴,继续向前,慕四紧紧跟着,主仆二人的对话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