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轻声问他:“你听懂了这歌谣吗?”
她虽然懂一些西戎话,但一国各地俚语无数,更不要说西戎本身是多民族国家,语种非常复杂,这歌她能听出萧瑟高旷的调子,歌词却听不懂。
容溥忽然走过来,轻声道:“金沙茫茫,碧野泱泱,鹰飞高天,月落大荒。理我旧裳,寄我长枪,神国此去,莫念旧乡。”
铁慈嚼着草根,道:“你们相信有神吗?”
容溥道:“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神,比如……”
“比如亵渎了神,立马就会被雷劈。”飞羽截断了他的话,抛过来一个东西,铁慈接住,看见那竟然是个核雕,雕的竟然是一连串的小人,一个攀着一个,和头顶上黑云里探下的一只手在较劲。
核雕本就难度极高,更难得的是这雕刻虽然并不特别精细,却在方寸之地,寥寥几笔,便将那角力的姿态神情表达得栩栩如生,让铁慈十分惊异。
她盯着飞羽,道:“你到底还会多少东西。”
飞羽瞟一眼容溥,笑盈盈道:“我会的东西多呢。我可是你的宝藏男孩哟。”
丹霜坐在一边,忍不住插话,“不入流雕虫小技,哪比得上堂皇学问。”
容溥微微一笑。
铁慈这才恍然大悟。
敢情容溥展示了自己的博学,某人就要花孔雀一样展示技艺踩他一脚。
她不动声色,看那核雕,发现最底下鹰主的雕像和别人的写实派不同,竟然是抽象派,好好的高大汉子,给他雕得牛鬼蛇神似的。
懂了,这位也碍他眼了。
一抬头,鹰主正大步过来,他身后青烟直直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小队的人警惕地围拢在铁慈身后。
一场风沙和一场战斗,已经改变了两边的对峙局势,现在对方已经失去了挟制铁慈和她谈判的条件,就算动用军队围困也没用了——很多士兵用敬畏的眼神看着铁慈,还有人远远趴在地上膜拜。
大抵他们也把铁慈当成和那个能驭使风沙的老怪一样的神人了。
虽然警惕,完全敌对的状态也提不起来,毕竟风沙来时,鹰主还试图保护铁慈来着。方才也算铁慈帮了鹰主一把。
铁慈心中叹息一声,道:“之前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我有些事想问问你们,如果你愿意答最好,不愿意,我们取点水和食物就走。”
鹰主在她对面坐下来,道:“你想问什么,说吧,算是感谢你方才的帮忙。”
铁慈下巴对着他一抬,又对着外头士兵一抬。
鹰主沉默一会,道:“我们是西戎王军。”
意料之中,却依旧觉得惊讶,铁慈抬眼看他。
然后就听了一个在很多国家覆灭的历史中都能找到痕迹的故事。
裘无咎回国搞事,联合大王子杀了老王。
老王重伤抬回王宫,将代表王族传承的令牌交给了王后。
大王子非王后亲生,但多年来因为性格稳重谦和,主动让狼主位于王后亲子丹野,因此很得西戎王夫妇器重关爱,掌握着王城大部分的军队。
最初王后也不知道大王子是背后凶手,老王垂死时还委托大王子掌管王城,守好王宫,一旦大王薨,为安定民心,秘不发丧。
结果老王死去当夜,王后险些身死于大王子之手,不仅如此,大王子还以老王伤重为名,将诸王子都引入宫中,联合自己的舅舅,杀了个血流成河。
据说当晚王宫大门里流出的血染红了广场,石头缝里的红痕拖了水车来也冲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