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伸手轻轻地,拍婴儿般拍着她,铁慈唇角绽一抹浅浅笑意。
沙丘起伏如海浪,而星光分外温柔。
……
这一刻温柔的风,吹过一片黄沙,越过一片满地白骨的枯林,回旋往复,便带了哭泣般的厉啸之声。
枯林之后,隐约可见一片绿意,碧树葱茏,环水绕林,是铁慈等人遍寻不得的绿洲。
绿洲上星星点点,竖着无数破旧的帐篷和简陋的木屋,河水边有人擦刀,有人饮马,有人跳下水洗一身的细沙。
绿洲之后是巨大的连绵的沙山,线条柔和,却隐含自然凶威之气。
沙山之上,有人高踞骆驼之上,用一根千里眼,遥遥注视着远方的空茫。
他身边有人道:“少主人,看来那群蝎子没能咬死那些人。”
骆驼上的人唔了一声,声音很沉,但能听出属于一个少年人。
他道:“运气比我们好。”
先前说话的人是个刺青的汉子,裸露着健壮的半边胸膛,肩膀上刺着狼头和飞鹰。
刺青汉子又道:“少主人你真的确定回来的不是我们的人吗?也许……”
“没有也许。”骆驼上的人道,“一切顺利是要回来在山口燃狼烟的,这是我和他们约定的信号,没有狼烟燃起,人却来了,那就必定不是我的人。”
刺青汉子怒道:“那就一定是南蛮子了。恁地可恶,这岂不是说明咱们挖的道儿被那边发现了?那这几个月咱们就白费功夫了。回头那边……”
他往南边张望了一下,神色阴霾,住口不语。
“所以我让儿郎们都撤了,因为那条道已经毁了。我们指望悄然穿山,打狄一苇一个措手不及,夺取永平之地,连接翰里罕漠,形成自己的一块地盘的打算,被这群忽然出现的南蛮子,彻底毁掉了。”
刺青汉子便露出了悲痛之色,沉声道:“我们被一路驱赶到这里,之前已经死了很多人,挖山又死去了很多儿郎,外头有诸王子诸大王守着,出来一个砍死我们一个,里头缺衣少食不说,还怪事不断,如今这打算也破灭了……翰里罕数百里大漠,我们要往哪儿去,我们能往哪儿去!”
“我们哪儿也去不了了。”骆驼上的人缓慢地摩挲着他的弓,沉声道,“我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最后能为自己争取的出路也被堵上。现在,该轮到那些坏了我事的小子们,为此付出代价了。”
“您是要杀了他们吗?”
“如果他们识相,愿意和我里应外合拿下狄一苇的大营,我会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他们不识相……”
“那当他们一路饥渴地走进绿洲时……”刺青汉子低声道。
骆驼上的少年,抬弓,挽箭,上弦,铮地一声,十丈之外一只刚刚钻出沙地的蝎子,被那箭牢牢地钉在了流沙之中。
“……就是他们身死之时。”
……
又是半个上午烈日焚心的跋涉。
依旧是很难找到水,植物也不多,好在飞羽背囊里有点果子和水,因为蝎子进犯的时候他在守夜,背囊背在背上,没有蝎子能近他身,所以都保住了。
另一位守夜的士兵,就没有这般的好运气,他的水囊放在身边,被蝎子钻进去了。
或者这也不叫好运气,毕竟这世上,任何时候都背着装备的并不多。
铁慈想,除非这人,曾经长期在缺少物资且常被抢夺的环境里呆过。
这么想的时候,飞羽再喂给她果子和水的时候,她便不肯要了。
她并没有要求飞羽将水分给大家。
这些东西是飞羽自己的,他有权处分,她不能慷人之慨。
飞羽也没拿出来分享,只在有几个人明显脱水的时候,才分了一点。
水可以适当分享,果子他舍不得,这些果子,是他在山中打猎时,一个个冒险尝过选过,选出来的最好吃的无毒野果。
必须都留给他喂的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