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人建筑颇有讲究,宫殿,王府,官宅,商宅,各有规制,不可逾越。但总难免有些乍富或者擅权者,于某些细节上有所逾越,比如铁慈就知道容首辅府中有镶金大铜缸,那是皇宫才能用的东西,但皇家对于这些,一般也懒得计较。
萧家老宅远在东明,自家大院还能如此谨慎,主事人心性可见一斑。
铁慈有些唏嘘,对手真是强大啊。
这别院有三进院子,最后一进还有一座颇为精致的木楼,临湖而建,其下花木葱茏,显然便是一抔明月楼的由来了,大家为了安全,都住在最后一进院子里,关于房舍安排上,二师兄要住正屋,想把飞羽安排在离自己最近的耳房,奈何飞羽要住西厢,说是《西厢》百年传唱,她就是那千娇百媚的莺莺,要在西厢等她的张生,二师兄又想改住西厢,飞羽早把铁慈的行李搬了进去,顾小小翻个白眼,自己进了东厢房。
刚刚安置下来,便有仆人流水般送上热水衣服点心,众人洗漱完毕吃点心时,廊下站满了人,顾小小十分不适地坐在软榻上,掀开帘子看一眼就猛地放下,揉着眉心感觉饭都吃不下了。
他只一个动作,廊下的人却立即退了去,很快院子里看不见人了,但是风不吹花动,角落黑影幢幢,显然眼睛有很多。
这种感受,也不比方才好多少。
飞羽换了衣服,却没有立即吃喝,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敲敲地面,敲敲墙面,按按床板,揭开墙上的画,最后停留在香炉前,先是掰开旁边香盒里的香块,查看无异常,却没有就此放下,拿起整个香炉,嗅了嗅,打开窗户,将香炉里的薄薄一层余灰,当着外头无数眼睛的面缓缓倒下。
院内鸦雀无声。
屋内众人神情各异。
过了一会,窗户拉开,掷出来一柄装饰用的木剑。
又过一会,扔出来一个唾壶。
又过一会,抛出来一个帐钩。
……
和这座别院一湖之隔的萧家主宅里,正堂旁的厢房里坐着萧四老爷,手边一盏一叶千金的明湖初雪茶正在袅袅冒着热气,他手虚虚扶着茶盏,看似漫不经心地听着不断的回报。
“……香炉里的大梦残香被倒掉了,萧三十七就在窗根底下,被浇了一头,着人偷偷拖回去浇冷水了。”
“醉海棠的木剑也被扔出来了,砸出来的时候砸破了萧十八的头,里头的醉海棠汁液渗入伤口,怕是要不中用了。”
“唾壶被扔出来了,唾壶连着的地下机关应该也被毁了。”
“帐钩被截断了,床背后那个夹层应该被发现了。”
……
一轮轮的人走马灯一样穿梭不休,萧四老爷淡淡听着,底下坐着的几名老少,脸色连变。
有人惊道:“这几个人什么来路?看破一两样布置不稀奇,那么短的时间,怎么全破了?”
有人道:“老四,要我说,这些人就不该弄进来,坏了咱家的好事,不如让他们走,路上悄悄解决,推给路匪强盗也就完了!”
便有人不赞同地道:“二哥,您这话莽撞了,这些人既然这般有本事,就该留下来,不然路上乱说怎么办?派人暗杀不能成功怎么办?留在自己手里,深宅大院的,出什么事,也是闷在自家地盘上!”
也有人忧心忡忡地道:“昨夜的事,我着人详细问过了,这群人是被小八误打误撞掳了去帮工的,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同,昨夜更是他们带着人把堤给抢合上了,诸般举动见识,不像寻常行路人,我倒是听说,跃鲤书院提前封山历练,很多学生往东明来了……”
“嘿,学生算什么?那些手无缚鸡之力,不通庶务的学生,哪有能识别那许多异物的本事!”
“说到学生,你们忘记了,萧常来信说,皇太女在书院显露身份后又失踪,怀疑她要么去了永平,要么去了东明,你们说,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