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丹霜也不看,只默默陪着,不让人打扰。天快亮的时候,她去给太女送水,小心地绕过满地的乱画痕迹,无意中一瞥,忽然一顿。
那些满地鬼画符中间,隐约有几个完整的字。
容蔚。
一遍遍,在那些横七竖八的线条之中,看似随意实则深切地镂刻着。
丹霜在这一刻忽觉心惊。
她不动声色地走过,按规矩不能破坏主子画的字,她便足下用力,每一步都铲起沙土,覆盖了那名字。
铁慈一边画一边随手接过水,头也不抬地吨吨喝光了。喝完将签子一抛,往后一躺,伸长腿瘫在石凳上,双目望天放空。
丹霜趁这个机会,双手背在身后,靴跟拼命蹭蹭蹭。
铁慈似乎没发觉她的动作,忽然道:“丹霜,问你一件事。”
丹霜心中一跳,脚下停住,“主子。”
声音紧绷。
铁慈动也不动地道:“如果一件事,对你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坦白。但是你如果坦白了,也许这件事就再也办不成,你的全部努力都会付诸流水,还会伤害别人……你怎么做?”
丹霜又开始心跳……心虚,满耳听见的只有“坦白”二字。
主子说的是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事么?
坦白……坦白什么?
主子要对那人坦白心意么?
可是她已经定了辽东王的儿子了啊,辽东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随便退婚,弄不好人家就找到借口出兵了。就算不出兵,太后和萧家也会大做文章的啊。
那可真是一番努力全部付诸流水了。
丹霜立即道:“不坦白!决不能坦白!您到得今天谈何容易,怎么能就为了一个……一个那什么,就前功尽弃呢!”
铁慈长吁一口气道:“可是这样,良心有点过不去。”
丹霜冷若冰霜的脸也出现一丝裂缝。
就,已经情根深种到这个地步了么?
“那……”她犹犹豫豫地道,“鱼和熊掌兼得呢?”
虽然女子为帝并不适合三宫六院,那群老学究定会反对,但是真要喜欢得不行,等大事成了,偷偷弄进宫里也不是不可以吧?
大不了被骂一声荒淫。
只是……容蔚方才那扼颈杀人的一幕还留在丹霜脑海里,这人乍看起来性子和主子有点像,平日里言笑晏晏,潇洒自在,甚至比主子还皮一些,但骨子里,却比主子狠多了。
主子对自己狠,但出于多年礼教和帝王学术熏陶,待人还是讲究宽仁慈和的,但这位……
这位可不像是肯委屈自己,肯居于人下的角色。
到最后若成怨偶……
那边铁慈听了她这个建议,又在大摇其头,叹息道:“这种事,兼得不了的。”
丹霜深有同感。
可不是,就那位的德行,说不定就疯批了,会杀了太女夫还是杀了殿下?她不敢想。
“那什么,要我说,”丹霜一狠心道,“良心算什么东西?殿下,您该知道,您这样的身份地位,最不该有的,就是良心!您若有了心,那些豺狼猎狗,转眼就会扑上来把您撕咬个干净!”
铁慈沉默,半晌她喃喃道:“是啊,成大业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都身临深渊了,还管什么良心呢……”
“主子这么想就对了。”丹霜狠戾地道,“若您牵绊不下,或者觉得此事后患无穷,您还可以更狠心一点,比如……”
她想起那日小镇桥下小舟中,皇太女那似乎浑身都在发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