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新帝宽严并济,知人善任,是现世不可多得的贤明圣君。
可又有谁人知,他也是一爱而不得的可怜人。
这是元谨称帝的第三年,终日勤勉为政,鲜少踏入后宫。
「皇上,顾侯和顾侯夫人已经到了江南,一路平安,只是赵宽又被顾侯发现了,依旧受了重伤。」御前侍卫总管赵庭得了暗卫的信后,半刻不敢耽误,谴散了宣事殿内众人,轻声道。
闻言,元谨那始终在奏折上的视线才稍稍抬了抬,看向赵庭,「让赵宽好生养伤,不必再去了。」
自登上皇位后,元谨便一直派暗卫暗中保护安媛,不为别的,只为能护她周全。
所以今日皇上下令让赵宽不必再去时,赵庭还是有些诧异的,却也欣喜,纵使他也觉顾侯夫人好,却更心疼皇上的十年。
赵庭看着自家陛下当得上是天人之资的容貌,明明也不比那顾侯差上多少,品性也好上许多,怎么那顾侯夫人眼里就只容得下顾侯一人呢。
只是赵庭自小伴着这位陛下长大,深知其心性,故而没再多说些什么,只无奈地告退了。
待赵庭出了殿门后,元谨的思绪才随着窗外的风声慢慢散开。
什么时候喜欢上安媛的呢?
也许是初次见时,她小小的圆乎乎的,那粉雕玉琢的面庞上还尽是对糕点的垂涎之色,可爱极了;
也许是再见时,她眼里虽怯生生的,眼底却满是坚定,面对二哥的捉弄,不仅不怕,还能大胆地反击回去;
那时候的安媛活泼有趣恣意成长,那时候的元谨秉节持重恪守成规。
后来呢?
后来好似一切都没变,又好似一切都变了。
元谨身居东宫,依旧是勤勉于民率礼不越,朝臣中无人不赞,百姓间也无人不喜;
而安媛收起了儿时的玩心,端端地与丞相之女的名头齐配起来,也对皇室多了一份避离之心。
这时候的元谨心虽焦急于安媛的想法,却也只能按捺着自己的心思,不做他举,太子之位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尊荣,更是无尽的束缚。
可这一按捺,竟将那最后一丝可能给泯灭了。
后来的元谨每每回想起那时,总会想,若是当初迈出一步,这结局是否就会有所不同,是否就能如自己所愿……
记得最初得知安媛与顾夜被赐婚的消息时,元谨只是后悔那日在醉仙阁下的人不是他,只后悔没有在那之前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当他在春园宴第一次踏出礼制禁锢他的圈后,他才明白他连后悔的资格都不甚存在。
他只一味的倾慕,全然不知该如何让自己所爱也倾慕于自己,只因他第一次爱人,不懂爱,也不知如何去爱。
所以当母后说陆诗莘如何如何好时,元谨只笑着回说但凭母后做主。
只是那笑意中隐隐藏着些许落寞。
元谨一直都知父皇对定远侯府心存介怀,却不知其暗中早已布下罗网,连那赐婚都是为了诛杀侯府一族所下的一步棋。
顾夜寻他合作时,他并非没有想过拒绝,一是因他的东宫之位坐的安稳,并不需要行这一步险棋;二是因若侯府一族论罪,那……
但在那一刻,元谨突然明了安媛为何会心悦于顾夜,顾夜只护他所护,爱他所爱,哪怕为此逆了礼法也不甚在意,这般肆意,不仅能护她一生无虞,也能真正做到只她一人。
元谨终究还是同意了,也许是为了报生母母族被诛,生母痛心身去的仇;也许是因不忍侯府满门忠烈如生母一族那般惨死;也许是为了不让某人同样心伤身去……
「皇上,臣妾做了些银耳羹,您尝尝。」这么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元谨飘散的思绪。
元谨顺着桌案上的纤手向上看去,是皇后陆氏。
元谨称帝四十载,山河无恙,人间皆安。